“你躲开。”游熏熏不耐烦地瞪着锦礼贤。
“我不!我要你等他来。”锦礼贤红着脸看向游熏熏说。
游熏熏邪魅一笑,轻描淡写的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么晚,你独自在海边,如果有坏人……想对你怎样……易如反掌……看你的穿戴打扮,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女娘,长得也很漂亮,绑了你或者卖到芙蓉阁,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小雏雀儿,世间险恶,人心难测,我们这种人,为了钱可以做很多不要命的事。也许你离死就差一步,你还浑然不知呢。”
锦礼贤心头一惊,急忙摇摇头,争辩说;“我不是一个人,我六哥就在附近,他一定会保护我。你不要吓我。”
太阳已经落入海中,月亮升高,游熏熏四下张望也不见有人影,她拍了拍身上的白沙,对锦礼贤说;“既然有人保护你,那你快去寻他,一起赏月吧,我要走了。”
“你别走,等他来。”锦礼贤急忙拉住游熏熏。
“那……我们一起去寻他行吗?”游熏熏问。
“太好了,到时候看你还如何狡辩。”锦礼贤神神秘秘的说完,拉着游熏熏就往岸边走。
游熏熏无所谓的说:“我建议你,遇到同样的事情,立刻去告官。”
锦礼贤转过头,看向游熏熏郑重其事的说:“倘若你骗了他,我会立刻告官。”
她一边走,一边拍着身上的白沙,白沙从她粉紫色的衣裙上落下,就像是雪花落入尘间转眼就消失不见,脚下也是轻飘飘的没有留下痕迹。
游熏熏笑了笑问她:“你知道真的坏人长什么样子吗?”
锦礼贤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借着微微月光游熏熏抬起了手,狠狠的击打了她的颈侧,只听“啊”了一声,锦礼贤晕倒在地。
游熏熏扶着昏迷的锦礼贤往岸边走,隐隐的看到从她身上掉下来了一个东西,游熏熏顺手捡了起来,仔细看看,那是一块写有锦字的鱼形玉佩,她怕玉佩再次掉落就随手踹在了怀里,还没走多远就见一颗黑色的药丸飞了过来,她闪身躲过,昏迷的锦礼贤被摔在沙滩上。
“放开她。”一位翩翩少年,身材消瘦一袭青色罗衫驾着一匹黑马,直奔而来出现在她前方。
月光下游熏熏往前走了几步,站到锦礼贤与少年之间,面露笑意,抬眼看去,她认出了少年,他就是在海边拉她上岸的人。
游熏熏假装十分乖巧,委屈巴巴地说:“小郎君丢的是什么呀?吓死我了,“
“放开她!”男孩厉声说道。
”小郎君是不是误会我了?我听你的话,刚要回家,就看到这位小娘子晕倒在海边,我也是好心,想扶她去药铺。”
“那烦劳小娘子了,把她交给我,你快回家吧。”少年说完就翻身下马,伸出手要去扶锦礼贤。
“小郎君留步,别往前走了。”游熏熏站在锦礼贤前面没有离开,袖子里面的梅花袖箭慢慢地滑倒了手中,她疑惑的问;“你是谁?认识她吗?与她什么关系?”
少年站住脚,微微一笑,抬手抱拳行了个礼说;“在下锦溟桦,她是我小妹,我是她的六哥。”
游熏熏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慢条斯理的道了个万福,之后恳求道;“她晕倒了,我们先去药铺可好?”
“不用了,府中有大夫。”锦溟桦礼貌的拒绝,往前走了几步。
游熏熏死死的盯着他,没有退步,笑着摇了摇头说:“小郎君,不瞒你说,我不信你。我是不会把一个小女娘就这么交给陌生人,我们去药铺,等她清醒了,你再带她走不是更好吗?”
锦溟桦看着游熏熏,会心一笑。“我刚刚救了你,你还不信我吗?”
“救了我?哼……行,就算你救了我,那也只能证明,那件事你是好人,不能证明这件事你也是好心呀。毕竟我不认识你。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前脚给糖,后脚偷粮的事情我见多了,别想忽悠我。”
锦溟桦大吃一惊,他重新的仔细打量眼前的小女娘,她肤若凝脂,杏脸桃腮,眼如弯月,唇红齿白,身姿曼妙,杨柳细腰,浑身上下只穿了件脏掉的中衣,他回身从马背上取下蓝色的旧披风丢给她。
游熏熏接过披风,拿着它抖了抖上面的灰,正好感觉冷,也没丝毫的客气,道声谢就直接披在了身上,刚刚披好它,锦溟桦就又丢过来一块鱼形玉佩,这块玉佩与锦礼贤身上掉的那块一模一样,也刻有锦字。
锦溟桦满脸自信并骄傲的对游熏熏说;“你可以在小妹身上找一找,她身上有一块儿一模一样的玉佩,这是我们母亲的遗物,世界上只有这两块,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们的父亲是当朝锦将军,小娘子可以与我一起回将军府。”
“好,”游熏熏点点头,把鱼形玉佩丢了回去,蹲下把晕倒的锦礼贤扶了起来,锦溟桦收好玉佩,急忙跑过来帮她,游熏熏这次没有拒绝,他们一起把锦礼贤扶到马背上,伴着月光往将军府走去。
锦溟桦隐隐的闻到了游熏熏身上飘过来一股淡淡的杉木味道,锦溟桦几次想开口,又不知哪里来的羞涩,让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从出生在现在,十几年第一次与一个陌生小女娘走在夜色里,也第一次有这种手足无所的感觉。游熏熏也不开口说话,默默地走路。
“你为什么要跳海呢?你这样做只会伤害你的家人,还有你这么晚不回家,家里人也会担心,即便家人对你放心,你自己也不担心,夜黑风高遇到坏人或者妖魔鬼怪吗?如果迷路了,走丢了……”
游熏熏的肚子又咕噜噜的响了起来,她低声呢喃:“我饿的想死。”
锦溟桦听到先是一愣,又一本正经的说:“饿了就去找吃的吧,人不会饿死,一会儿到了府上,我给你拿些吃的吧。今天厨娘做的虾肉饼就很好吃,我拿些给你。”
“小郎君,你说的对。”游熏熏满脸堆笑,打断了他的话,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不能理解,人会被饿死这件事,这就是他们与她的差别。
锦溟桦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前方。
游熏熏摸了摸肚子小声嘟囔说:“不许再响了,我可不想再听说教。”
锦溟桦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又怕说多了,只能忍住,俩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微风吹过,杉木味道随着风钻到了锦溟桦的记忆里,月光下倒影渐渐地清晰,两个十几岁的小郎君、小女娘,两道并行的影子却长长的像个成人,渐渐的两个影子混在了一起。
“我是锦溟桦,小娘子呢?”锦溟桦鼓足了勇气问。
“名画?倒是值钱。”游熏熏笑了笑说:“我们以后不会再遇见了,说了也没用。”
“两个人闲聊也要有来有往,我已经告诉小娘子了,小娘子也要让我知道姓名才好。我也不是强迫你说,就是……”锦溟桦又要开始讲他的道理了。
“泥鳅,小女子泥鳅。”游熏熏实在想不通,怎么有人看着还是孩子,说出的话那么的老气,比棺材铺的莫瞎子还老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可以说一大堆。听的游熏熏脑袋疼。
游熏熏加快了步伐,锦溟桦还丝毫察觉不到她的烦躁。
他跟在后面,还在努力的找话题,继续和她聊天,
“倪秋?很美的名字。”
游熏熏一脸错愕心想,泥鳅美?这是什么境界呀。
“小娘子这么晚出门不怕鬼吗?”锦溟桦问完也感到尴尬,他轻轻咳嗽了几声。
“那小郎君呢?你不也是这么晚出门吗?”游熏熏反问。
“我当然不怕,我是堂堂正正的好汉,再说这世间本就没有鬼,就算有鬼也都是人变得,我对人心怀善意,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为什么伤害我呢!”锦溟桦又开始了夸夸其谈。
“那我为什么要怕鬼?”游熏熏反问。
“因为你是小女娘呀,小女娘不都怕鬼吗?”
“鬼不都是人变得吗?我也没做坏事,为什么怕鬼?”
“因为他们长的丑呀。”
“我也没怕你呀。”
锦溟桦被游熏熏说的哑口无言。
树叶沙沙作响,锦溟桦在一旁咳嗽个不停,他也感觉到冷,还强撑着不让游熏熏看到。游熏熏也假装没看到,紧紧的把他的披风裹在身上,这件披风为她抵挡了今夜的冷风,和以后的腥风血雨。
终于锦溟桦不再讲话,两人默默地走到将军府门前,游熏熏道了个万福转身离开,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的锦溟桦对她喊:“你不吃虾肉饼了吗?”
游熏熏没有回头,只留下个背影,跑着离开了。
她顶着夜色往棺材铺方向跑,跑了一会儿,就感到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游熏熏心里清楚,如果晕倒在路边就可能死在那里,就在她即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她从靴子里拿出了一把短刀,在胳膊上长长的割了一刀,疼痛让她恢复了意识,继续赶路。
一刀又一刀,一路的血迹流到棺材铺,刚到门口,游熏熏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呜呜的哭泣声,她浑身打了个寒战。
锦溟桦失落的看着她背影,不知如何,直到她身影完全消失,才缓过神来,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娘独自走夜路呢,遇到危险怎么办,他追了几步,她已经不见了。
锦溟桦费力的把小妹抱下马,艰难地抱在怀里,小声对马说:“回草屋。”又拍了拍马屁股,马没有犹豫地跑进了夜色的街巷里。
锦溟桦敲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谁曾想,锦礼贤再也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