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太监也好,哪个宫落魄的皇子质子也好,不会察言观色和谄媚,在这宫里,别说翻身,求生都难。”
她擦了擦我的头,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给我两块用绸缎包着的红豆糕。
她是第二个教我如何生存的人,第一个是我的母亲。
母亲让我隐忍,她让我谄媚。
我偶尔偷偷出冷宫看那些太监宫女如何捧着新得宠的妃嫔,看着失宠的妃嫔如何讨好这个皇宫地位最高的男人。
我不再呆在冷宫和小太监争斗,我开始讨好那些得宠的妃嫔,金嫔领了我出冷宫。
但金嫔哪里是韩贵妃的对手,不知哪天也死了,我又被领到南安宫,又辗转了几个宫。
我没有母家,说想跟太子和四皇子争那把龙椅委实夸张。
我偷学十余年,想着宫乱时逃出宫,去卫国去西域留条命应当不难。
左相嫡女指我为夫!
说什么那日我救了她,还给她披了衣裳被全城人看见了?
哪里来的全城人,我还没进城门就跑得没边,你不说,谁知道那是披的我的衣服。
反正是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我偷溜出宫去了趟寺庙,看在秦嘉钰的份上救你一命,你还回来参我一本。
我被打了二十板子,屁股不是屁股,痛苦不是痛苦。
反正,父皇赐了婚。
这狗皇帝,高兴死了吧,一个大权臣愿意跟个孤儿皇子绑到一条船。
新婚那夜我被秦嘉乐挟持了,娶这女人果然没好事。
我不碰她,她也不想挨我。
可某天当左相要把秦嘉乐安给政敌的时候。
她坐不住了。
我也坐不住了。
她开始找我筹谋,她懂很多帝经之道,御下之术。
她三五天地出门,偶尔还带男人回府,是侍卫是姘头,都随她的便。
父皇病死了。
我猜是皇后或者秦嘉乐药死的。
皇后她爹是御史大夫,没什么实权。
韩贵妃出身不俗,兄长掌兵马,左相还要将女儿嫁过去,还有人传言父皇有另立太子的想法,皇后能不慌吗?
反正皇后咬韩贵妃,韩贵妃咬皇后。
我在四皇子房外等,太子果然等不及了,也是,皇帝就三个儿子,哦,在他们眼里,皇帝就俩儿子,只要四皇子一死,他太子就高枕无忧了。
我做弟弟的,自是给他在黑夜中点了一盏灯。
四皇子被绞杀于宫内,是太子的人杀的。
可我命人在皇城一传,便成了太子杀的,太子被捉了个现行。
皇帝刚死,太子弑弟,群臣激愤,百姓皆道:如此残暴,如何为民为君。
可这皇位总得有人坐吧,韩贵妃她兄长骠骑大将军言为大义讨伐暴君。
还没人登基呢,你一个边疆将军急个什么?
我这么多年辗转几个宫敛的财,用以南下做的生意,培养的兵马与秦嘉乐不知哪里找来的兵马联合。
声讨太子和反贼骠骑将军,抄了他们的族。
次年正月,我登基了。
我骗了秦姑娘一件事。
不是她秦嘉乐让我她为后,是我自己想的。
她不是月光,可她是我的月光。
我忘不了,她当年穿着整齐的宫装,小小一个人簪着一头珠钗,她看着皇后之处,眼睛出奇得发亮的模样。
秦嘉乐怀孕了…
关我啥事,随便她。
她某日跑过来托我好生照顾她的妹妹。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带她出宫,带她去南下游船,去行宫泡山泉。
回来适逢她姐死了,她掐着我问我为何如此狠心。
秦嘉乐死不死的关我什么事。
我还是去查了。
我唯一后悔的事是应当把秦嘉乐她爹弄死再去查的。
她爹的残党跑到秦嘉钰面前,说她姐是吞金逝世,怀着孕一尸两命,而且我马上就会回去宰她了。
秦嘉钰吞金自杀了。
我抄了秦家残党全族。
牢里那个曾经光辉无限的左相癫狂地大笑:“真没想到,我女儿竟然反了水,让你一个贱婢生的东西坐上了龙位。不过,你筹谋这所有想谋夺的东西,你得不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拖到皇都菜市口去,今日行刑。”我听着秦时臻在牢里骂畜生。
我同尉迟常晋斗了后半辈子,他夺我一座城,我抢他一座州。
秦嘉乐假死后,跑去西域做了尉迟常晋的夫人,我后来才查到,尉迟常晋守得比我严实。
你跟秦嘉钰说一声再死会死吗?
罢了,说不说无妨,是我保护不周。
“你在想什么?”她眼睛亮亮的,我恍若回到了蹲在墙角的总角年纪。
“我说,我的梦里你阿姐假死,她还是同尉迟常晋在一起,跟梦里的我争夺天下。”
她一笑,笑得很是放松。
我去宫宴偷瞧她很多眼,知道不少她的小动作,小心翼翼地问:“淮南那边盛产锻锦和精致的珠钗…”
她瞥我一眼,恢复了那年教我如何在宫中处事的神色:“不争你的皇位了?”
我没想到她如此坦然,忙左右张望,这可是尉迟常晋的营帐,我怕我等会走不动路。
我靠近她的颈,轻声道:“要不是你每年都望着皇后娘娘的位置眼睛发亮,我一个没出身的,才懒得拼死拼活去争那口气呢。”
她噗嗤一笑,转身继续走。
——————
斐越这一世没有去争帝位。
我这一世没有想着念着当皇后。
他欲把影卫都遣散,可大多影卫都是他捡的孤儿,他们多数不愿离去,便不远不近地跟在附近地生活。
他跟着我去了淮南去了商祉,走遍了天下的很多山水路。
西域、卫国平分天下。
可阿姐说天下一日不统一,战争的烟火便永远不会熄灭。
我看着斐越给斐郝珍簪了个新的玉钗。
郝珍蹦蹦跳跳拉着我和斐越出门看桃花。
此生有势无意,有意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