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一行离开约摸一个多时辰,高怀德、张永德、呼延信等人悄悄集合一百名卫士,突然发难,把驿站中的驿丞,以及驿站内的兵士、文书、杂役等等所有人员统统拿下,捆绑起来。
然后聚中关押在先前一百个士兵所住的大房间内,房门上锁。
随后关闭驿站大门,一百多人装成淮南城的巡逻士兵,列队向淮南节度府进发。
淮南城内本有时不时的卫兵列队巡逻,再加上杨烈调动兵马频繁,城内百姓对有军队在街上行走,并不以为怪,也是见怪不怪。
如吃家常便饭一样熟视无睹,所以这一百多人的队伍,并没引起人的疑惑。
他们悄悄靠近节度府,并在预先定好的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隐蔽潜伏下来。大家看看此时天将正午,均手按兵器等着信号,随时准备攻向节度府。
杨烈把柴荣一些人迎进节度府内,寒暄客气一番自不在话下。
当他抬眼看到柴荣身边赵匡胤诸人均是虎背熊腰,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心头略是一惊。
但他旋即恢复常态,继续谈笑自若起来。他的细微动作被柴荣清清楚楚看在眼底,忙笑着向杨烈言道:
“我这几个随从,一路上一直跟在下官身边形影不离,如若杨大人认为他们不适合进宾宴的话,我就把他们和节度府的下人安排在一起用餐亦未尝不可。”
杨烈忙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各位都是英雄豪杰貌相,又都是上方钦差的身边随从,职位定当不低,怎可让他们屈尊在下人的饭桌?让他们在你我主桌旁边的席上用餐,方不失待客之道。”
柴荣忙抱拳称谢。
他又提议道:“筵席上乃宴饮作乐之所在。他们均身悬长剑,实属不雅。要不把他们四人身上长剑都收缴上来,归于一处,这样方显对杨大人的敬意,并使大人放心。”
“算啦,兵器乃英雄之胆。解他们佩剑,定会让诸位英雄徒生苦闷和彷惶,又显我杨某人无大气之量。如若以后宣扬出去,外人定不知怎么下贱我呢。柴大人无需挂怀,各位佩剑入宴无妨,无妨。”
杨烈能成为一方诸侯,定非徒有虚名之辈,最起码他这个节度使的官衔,也是经过刀山枪海,奋勇拼杀,征战四方打下来的。
并非是继承先祖荫庇而轻松得来,那是累累战功叠加和血染征袍换来的。
他本人又是一个功夫高手,豪侠之风亦是不逊于其他英雄好汉。
他虽有心收缴赵匡胤诸人的兵器,但他内心的高傲与不羁又令他打消了这种念头。
他尤其不能在柴荣这个年轻的新贵面前失了肚量与气慨。
他这个枪林箭雨中出身的王者,也确实比柴荣经历过更多的艰险与磨难,所经事态要远比柴荣不知多出多少倍。
他怎会在一个后生面前失了身份,失了从容,失了英雄气慨,让天下英雄耻笑自己。
一个人最怕倚老卖老,用狂傲自负轻蔑、甚至不屑一顾的眼光看待身边发生的事务。
如真这样,他将会因此而铸成大错,悔恨终生。
有时错误犯不得,犯了一个小错,一个疏忽,自己就有可能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甚至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自大、目空一切之人的普遍下场!
杨烈只是有恃无恐于自己严密的护防措施,深信自己卫士的忠贞不二。
他还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他想怎么为所欲为,就能怎么做。想捏哪个就捏哪个,想拍哪个,哪个就得倒霉。
他的自信还来源于钦差虽是皇帝派来的,手里虽有生杀大权,但别忘了这是在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地盘上,他才是这里真正的老子天下第一。
他自认为淮南是铁板一块的钢铁硬块,密不透风,坚不可摧。无论哪方的风想吹进来,那都得看他杨烈的脸色行事,要看他愿不愿意或者乐不乐意让他吹进来。
他杨烈就是淮南的霸主和说一不二的当家人,谁到了他的一亩三分地,都得乖乖地服从他。谁也不能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人有时不能没有自信,但自信或者自以为是过了头,将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杨烈理所当然地认为:柴荣带来的这区区一百多人的队伍,纵是个个如狼似虎,但不就是仅仅一百多个人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们真有蠢蠢欲动之意,我杨烈立马把这些人的肉体弄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己那驻在淮南城的五千精锐贴身护卫,可不是吃素的!
其实谁都想不到柴荣会在杨烈这苦心经营几十年的老巢内要大动干戈,做殊死拼搏,来一个天下人之不敢为。
谁也想不到他真敢置生命于不顾,非要在这个太岁头上动土,给杨烈长点终生难忘又无法再记起的记性。
杨烈的盲目自信及轻敌,与柴荣的胆大谨慎,沉着冷静,精心策划,造成了二人截然不同的结局。
一失足成千古恨。而失足起源于一个小小失误和一个微小的心不在焉、麻痺大意、甚至自负轻敌!
杨烈允许赵匡胤诸人带剑入席的一个重要原因,一是他是习武之人,又是行伍出身,天生就有一种自我保护意识。
他虽然已多年没有赤膊上阵,亲临疆场撕杀,但这么多年来,功夫从没丢下,那是打三挟俩没问题的。
谁想轻松结果他的性命,也并非那么容易。
二是他上身穿有一特制软甲,是由特殊材质打造而成,来源于岭西少数民族地区。
是一高山莽林中的千年古藤经秘方锻造而成,披在身上既不显眼,又不臃肿。
在宽大官袍下,外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身上会有这种护甲在身。一般的器械击到杨烈身上,会被那软甲迸弹出去,根本伤不得他。
再说整个节度府内,精兵林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纵是顶尖高手想在里面有所做为都难上加难。
更别说在这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想搞点动作,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柴荣也只是仅仅带了四个随从而已。杨烈也委实想象不出他们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如若这些人真敢不自量力,冒死而动,那他杨烈就有充分理由翻脸无情。他身边的卫士分分秒秒就会把这些人化为齑粉肉酱。
大家都落座后,按宾主坐定。柴荣与杨烈都说些无关痛痒、不着实际的官话套话来彼此应付着,宾主看起来相谈甚欢。
杨烈见柴荣谈天说地,兴致高昂,他也跟着附和,宴席上不时迸发出爽朗的笑声。
他的警惕之心渐消,亦认为柴荣前来淮南只不过是为了应付差事。不来不行,所以来了之后也绝口不谈公事。只知吃喝玩乐,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自会拍屁股走人,回汴京交差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