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记得那日昆仑山天朗气清,风和日丽。本来是一个极欢喜的日子。
昆仑之巅灵气汇聚。长生池里的红鲤鱼精终于突破境界化成蛟龙。凤凰、青鸾、毕方、重明等灵鸟,在紫元殿上空盘旋。
母神怀了十万年的胎,终于要降生了。
一般神族怀胎三年便已足够,十年便已算了不得了。十万年生出来了一定比等闲的神族要厉害许多。
要不是母神要生了,她都快忘掉母神还怀了孩子这回事,因为母神可以控制自己的妊娠时长,如果可以她能够怀到六界回归混沌。
生产过程中,灵力是很容易亏损,即使母神也不例外。而荻花和母神的神力最为接近,所以当仁不让地在母神生产时为她输送灵力。
在她全神贯注地照料母神时,她腰间的通讯玉佩,闪了闪,而她毫无所觉。
——雲州——
雲州位于四海中央,是一片与其他九州不接壤的土地。这里灵气充沛,又远离九州的纷争,乃是一片真正的世外桃源。然而这桃源上空此时有一大片的神明立在上头。他们脚下踏的祥云,如那中午的太阳一样亮得让人眼睛疼。只有天神能把自己的行云修炼成太阳一样的金色。
如此多的神明出现,定是祥瑞,只是这祥瑞背后居然还有乌泱泱的数万天兵天将。这场面就十分让人费解了。
绪零手持一柄极渊枪,挑眉问道:“青浚,你这是做什么?”
芳兮掩口轻笑道:“绪零,混沌裂缝开启,我和穆璨推测过了,你把雲州填进去,刚好够填了混沌。”芳兮抱手,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说得这么好听,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填进去呢?”
绪零横她一眼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她,芳兮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的信众修习长生,挑战神的威严,难道不该死?蚍蜉焉能撼大树。简直是痴人说梦。”穆璨立在云头,看着雲州被一点点吞噬,神色淡然。
“既然你们瞧不起他们,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不就是怕了。”
“凡人若修习长生,与神何异?神威是不能被挑战的,”
——昆仑山——
“母神快用力。”
“给母神准备的补气汤呢?快喂一点。”
母神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头发和衣服都被汗水打湿。
荻花坐在母神身旁,双手结印往母神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输送灵气。她神色虽比母神好了不少,然后额角沁出汗珠也表明她此刻非常疲惫。
想不到神生孩子如此困难,听说还有很多神明生孩子的陨落了。神在孕育子嗣时,更加凶险。尤其在神魔之战后,魔族实力极速衰减,魔神更是凋零得没有几个了。作为天秤另一端的天神,实力自然也要被天道削减。而神明孕育子嗣时就是被陨落的最好机会。
天道追求平衡,最是无情的。
——雲州——
混沌裂缝中是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的空洞。他就像一个不断吞噬的巨口,混沌之气所到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抹去了,消失在混沌之中,归于一片虚无。
能飞上天的雲州修士飞上天去,不能飞上天的,被人带着飞上天。
然而那些天兵天将像铁壁铜墙一样,围住那些要逃跑的人,把他们从天空中打落。
雲州众修士如同被狂风折翅的鸟儿,纷纷落在地上。有不信邪的,飞了几次都被打下。最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有些修士想使用土遁,想使用缩地阵。地里伸出一根根藤蔓把他们捆得紧紧的,坤地之力束缚了他们的法术。地上的逃生之路也被堵得死死的。
哀嚎声此起起伏,戾气横生,封印在雲州深处的魔神贡因蠢蠢欲动。一旦贡因出世,他们必定腹背受敌,夏吾自请领命要去加固封印。
“海皇,封印松动,魔神贡因若出世,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他跪在地上快速地拜别他的主神,绪零点点头。赐他神力加身。
“放我出去——”
“让我走,让我走——”
穆璨释放出星辰之力,做成星光之牢,把那些修士绑在原地不得动弹。
绪零举目望去,皆是人间惨状。如果他们死在神魔大战中,死在战场上,她绝不会如此哀恸,那样死得其所,好歹还有一份哀荣。
而不是像现在,死在自己人手里,死得毫无价值。
一个小孩站了起来,就在几天前他还在为突破了自己的境界而高兴,而现在他就要死了,被他所崇拜的天神逼死,“我们为什么不能修习长生。我们信奉神明,我们也想像神一样,我们有什么错?!”
小孩子的话振聋发聩,神明们却依旧面无表情。
绪零唤出自己的甲胄,她曾穿着它驰骋沙场,次次凯旋。而她手中的极渊枪,曾经侵染过无数妖魔的鲜血。而如今她穿上甲胄,抬起极渊枪一点寒芒指着那些立在金灿灿祥云上的众神,指向的却是昔日并肩作战的同门。
多么讽刺,不过要一条生路何至于此。
青浚看向绪零的枪,神色还是那样肃然。仿佛庙里的一尊雕像,不为所动。
“这里有八百万生灵,他们个个有血有肉,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你却为了一个可能的将来,就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中。你根本不配做这个天帝。根本不配做众神之主。”
“绪零,你要反了吗?”穆璨皱眉,她显然没想到绪零会维护雲州生灵至此,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
回答穆璨的,是耳边枪划过的声音,极渊枪刺进肌骨,她听到什么破裂的声音。
“没用的,绪零。就算你的神力强大,也打不过那么多人。”青浚声音依旧淡漠,就好像昔日在攻打魔族时,与她耐心地分析敌我两方的差距。
多么可笑。
“刺啦——”绪零将枪收回,穆璨应声倒地,只一招就被夺取了行动能力。绪零把枪指向了青浚,目光坚定,“那也要一试。”
——昆仑山——
母神难产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一个胖小子。
荻花仔细看看这十万年的崽有什么特别之处。
发现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而且皱巴巴的太丑了。
荻花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他嫌弃地躲开了。
居然嫌弃我,荻花来劲了,更用力地戳了两下。
小胖子躲不过,气得很,瘪瘪嘴“哇”地一声哭了。
荻花意识到自己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了摇,急急忙忙地哄着。
“小荻,你衣服脏了,去清理一下吧。”
母神的血流得太多,她身上也不免沾染了些。她走回自己的屋里,正准备清理。
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划过几道流星,刹那间,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荻花心头汹起不详的预感。她冲出屋去,仔细辨别发现绪零的命星居然暗淡了下来,已然了无生息。神明的命星连接着神明的性命,一旦命星暗淡,就意味着神明也遭遇了不测。
她大惊失色,往母神的屋里跑去,“母神,救救阿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