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殿荻花倚在一块假山石头上,想借着凉意清醒一会。
“大山主。”一个谄媚又带着八卦气息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事么。”荻花睁眼一看是那个有趣的小仙——邬衍神君。
“我最近在撰写洪荒佚闻。有一个问题需得向上神讨教。”邬衍觉得有些事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难得看到一个活的当事人,他本着求知的精神,即便被打死,也得去求证。
荻花看他憋的辛苦,鬼使神差地竟没有拒绝他,“你说吧。”
“你与天帝是否曾有过一段情?”
荻花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邬衍咳嗽了两声,“当然有啊,昔日大山主和天帝同在父神母神膝下长大,早就情愫暗生,可是天帝实在太过优秀到处招蜂引蝶,终于有一天,大山主受不了了,和天帝一刀两段。带着一众山神自立门户。即使如此,天帝也不忍责备于大山主,还是对众山神一如往昔。”
“你说的故事很精彩。但可惜,全都是假的。”荻花揉了揉太阳穴,该去找昊允了,她今天是来找昊允修复关系的。别说每次见到昆仑神女族都没好脸,就连大荒山那些山鬼还有小精怪们,也是怪她没有把昊允带回来。
邬衍看荻花不耐烦了,换了话题:“那么妖君荼莲呢?”
荻花放下揉额头的手,凑近邬衍,她眼如点漆,波动时,有潋滟的光。
邬衍一时看呆了,他忘了眼前这个女子除了高贵的身份还是一个绝色女子。
一向醉心于八卦的邬衍竟然也有几分沉浸在这陡然生出的旖旎之色来。
突然一阵大力袭来,荻花感觉被扯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然后又被放开。
荻花在这一扯一放之中,搞得很懵逼,半晌才看清来人。
“昊允你怎么出来了。”
昊允绷着个脸,仍是不说话,只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凝着她,然后转身就走。
“昊允,你且等等我。
荻花一路追着昊允跑。可惜,昊允只肯留个背影给荻花。
荻花不由得想起从前,昊允还是个蒜苗高的小娃娃时,最爱做的就是撒丫子满地乱跑。而她在后面也总是追不上。没想到,长大了,还是一样情形。
“你到底要干什么?”昊允停了下来。
荻花险些撞到他背上。她略微退开了些,赶紧说 :“我去昆仑山找了你好几次。回回你都不在。听说你今日来赴宴,我只好上九重天来找你了。”
“……”
“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既然主动来寻她,就肯定是不生气了。其实荻花也很奇怪,实在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小屁孩长大了一点就奇奇怪怪,心思也琢磨不透。
荻花伸手幻化出一件衣袍:“你看,这是我给你带来的。”
荻花抚着衣袍上的花纹,“这法袍,用鲛纱,金蚕丝缝合了烛龙神的麟片。你如今统领父神的旧部,少不得上个战场啊,下界伏妖降魔什么的。这个衣服又轻盈又结实,天上地下独此一份,六界少有利器能刺穿。穿上他,太阳精火,四海玄冰也不怕的。”
他垂下眸,一排密密的睫毛遮住他眼中的情绪,他喉结滚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废话你是我弟弟呀。”
他气结:“我就不该问你这话,你自己留着吧。”昊允连头都没回。
荻花面上平静,抬眼盯着他的背影。“你当真要与我生分了吗?”
昊允顿住,转头看着她,眸中晦涩难辨,好似听到了什么锥心刺骨的话。忽地想起什么,又把脸转了回去道,“你专程来说这些诛心话的吗?”
诛心从何说起,难道闹脾气的不是他吗?怎的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心思真难猜。
荻花嗫嚅半刻,“你既不要,正好帝江向我求过一回,顺手给——”
昊允一把抢过来,又似觉此举不妥,神色懊恼。
荻花抬头轻哼,口是心非,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帝江自然没有向荻花讨要过。只是荻花想起以前看过一本凡间的育儿经说:养娃儿切不可养一个,要养便养一双。两个娃儿抢来抢去,要省心许多,不会养成挑三捡四的坏毛病。
如此看来凡人还有些智慧。
荻花正得意着,假山后似有人影晃动。
“大山主也敢来赴宴。当初她和天帝反目。所辖山神悉数背离天庭,自立门户。天帝没有治她的罪,她却反而越来越嚣张了。”
“是啊。旁的不说昊允上神竟也护着她。当初母神离世。大山主法力突飞猛进,能与天帝抗衡。焉知其中没有蹊跷。”
荻花挑眉,如今的小辈都这么爱嚼舌根吗?
“滚出来。”昊允面色沉了下来,显然动了大怒。
假山后面出来三个小仙娥,为首的正是姑罗。
荻花想打个圆场,“舞谱我回去便遣人送来。你不必亲自跟我去取。” 她揉了揉头,她哪里有什么舞谱。只能到时候让帝江随意画一本了。
姑罗见到昊允,又羞又怯,一双眼睛水波婉转,好似万千情绪说不完,道不尽。
若是此时花前月下,怕是忍不住表露心意。
荻花对于师弟的情事,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少不得要推波助澜一把,于是挑明了少女心事。
“你喜欢他。”
“你在说什么?”
“你看他,他还这么小,脸还有婴儿肥呢”,荻花用指尖往昊允脸上一戳,戳起了一个肉窝窝,“完全没有长开。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姑罗又羞又气,一时语塞。
“你说我小。”昊允被踩到尾巴,眼底窜出一簇火焰,脸色哐哐掉下来。
姑罗惊了,她从前只在少年脸上看到过冷淡的表情,以为他对谁都是这样,却原来他是会生气的吗?
“你不用在意,你虽然小可是你辈分高啊,不过早恋总是不太好的。不过你若是喜欢的话倒也无妨。”荻花自以为圆得天衣无缝,还不晓得她踩了某个小朋友的尾巴。
还是两次。
居然还用这种长辈的口吻。
昊允冷哼一声,他就不该指望荻花能看懂他的脸色,他猛地抓着荻花的手就要把人拖走。
“大山主。”不甘就这样被忽略,姑罗着急叫了一声,叫荻花没有反应,她又改口,“神尊你都听到了吧。”
“那我索性说个痛快”,她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大山主,三万年前,你抛弃了自己的姐妹,使她孤立无援而死,趁母神体弱,夺她法力,你可是真是过份。”
荻花回头睨了她一眼,眉毛微微一挑,右手随意横在腰间,口中问道,“你也信吗?”
自然不是在问姑罗。
昊允没有接话,“你可知妄议上神是大罪。”
“那也是尊该尊的神,她不配。”
自掌管天下山川以来,虽算不上殚精竭虑,可也是恪尽职守。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罪名了。
荻花伸出手,一团青中带紫的火焰出现在她手上。
她对着姑罗挑眉,“是这个吗?创世之力。”
无数神明渴求的创世之力,被荻花轻轻巧巧地拿出来炫耀。
姑罗被火焰的光芒晃得恍了神。
她身穿玄色衣袍,上面点缀着白色的宝石,如同黑夜里的星河,袖口有一块星纹。
上下一打量几乎可以断定她的身份。
“穆璨是你什么人?”
旁边的小仙娥骄傲地强答道,“九曜星主是公主的姑姑。”
“原来如此。”荻花总算明白眼前的女子为何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
仇恨是会继承,比如姑罗,如果荻花不知道她是九天星河族的公主,也许会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小辈。
现在她却不做他想。
果然是穆璨的侄女,都是一丘之貉。
“九曜星主穆璨,你知道的,昊允。”荻花挑眉看向姑罗,“小时候掳你去做客的那位。”
昊允难得乖巧地点了下头。
“从前在学堂时,穆璨便爱装柔弱,最喜欢在背后挑拨离间,惹得其他神仙孤立我,此乃旧怨,倒是其次。”荻花顿了顿,转头又说道,“便说现如今,她一直觉得母神是被我害死的,就连绪零也是受我拖累,不仅这么觉得,还到处败坏我的名声。从前还能说是少不更事,如今只能算做不要脸。”
“你怎可污蔑我姑姑。”姑罗涨红了脸,她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你怎么这么粗鄙。
荻花不以为意,她经常去凡间玩耍,什么市井俚语说不出口。
昊允已是不耐烦,作势就要走。
“我拼死也要说,昊允神君我怕你被她蒙蔽,你可知当年,海主绪零对她有多好。听说大山主以前连一件顺手的武器也没有,总是被洪荒的人欺负。她手里的八百里银川是海主去了北幽之地取了烛龙神的龙筋做成的。为此海主还……”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被踹倒在了地上。她满眼震惊,不可置信。
荻花神情冷漠,她已有三万年没有这么失控过了,“俗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我跟你姑姑没有什么相见的情意。实在不必忍着这口气。”
论起来,荻花和穆璨之间有数不清的仇怨,最近的一桩就在两万年前。穆璨把昊允带走,以此来要挟荻花,让她交出创世之力。
“看来你姑姑请昊允喝茶那次,还没被我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