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拿出了冰箱里的冰袋,强烈的白炽灯光下,淤青越来越严重,让人看了心生胆怯。
我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把我吵醒。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俞淮川看到我额角的淤青有一瞬间的愣神,眼里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心疼,他走过来抱住我,“抱歉。”
“你分明知道是她做的。”
可是你就是纵容她,不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诋毁。
俞淮川的语气冷下来,推开我,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沈希,”
“别得寸进尺。”
10.
不久后,俞淮川让我和他去参加一个商业酒会。
大佬如云,每个人都各怀鬼胎,小心翼翼地渴望别人碗里的那一点肉,客套间带着些谨慎。
“俞总身边可真是美女如云。”我循声望去,一个端着酒杯的男人朝我们走过来。
五官标致,骨相上乘,眼尾微微上挑,整个人身形挺拔。
在大腹便便的一众商业大佬中脱颖而出。
愣神间他把酒杯举在我面前,“敬美女。”
语气中满满的轻浮。
我打量他一眼,眼中尽是抗拒。
“别来无恙,陈总。“
俞淮川说完看我,从那凌冽的眼神之中我想起他和我说过有人敬酒必须喝。
我举起在手里摇晃半天的酒杯,对着那个男人一饮而下。
刺激的酒水进入口腔,烧的食管火辣辣地疼。
身边陆陆续续围过来几个巴结俞淮川的人,俞淮川游刃有余地和他们客套。
我胃里面翻江倒海,不顾俞淮川去了洗手间。
我向来酒量不佳,此刻脑袋里晕乎乎的,看人都有了重影。
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清醒些。
我整理好妆容出去没找到俞淮川,服务员告诉我他去楼上吹风了。
是他的作风。
我坐电梯上去,电梯里缠绵的男女发出的声音让我更加想吐。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房间,走廊充斥着一股刺鼻的香味。
然后我就被拉进了酒店房间。
房间里充斥着酒味。
来人把我抵在墙面,沉重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看样子是被对家算计了。
他压着我站了一会,走廊上人声鼎沸,传来一些声响,在朝我们这个方向移动。
那个男人走进光亮之中,我才看清楚他的样貌。
是那个陈总。
他摇摇晃晃走向窗边,打开窗户。
仔细一闻,空气中确实有和走廊上不一样的让人作呕的味道。
看着他一磕一碰路都走不稳,我下意识想过去扶他。
“别过来。”
声音沙哑得可怕。
下一秒,酒店的门被撞开,俞淮川满脸怒意站在门口。
身后跟着好几个幸灾乐祸的商人。
许是屋子里的味道太浓,一开门便全部窜了出去,热气难耐。
久经商场的俞淮川怎么会感受不到,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男人,然后疯了一般把我拉走。
俞淮川把我按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电梯里,发了疯似地吻我。
血腥味很快在嘴里蔓延开来。
已经称不上是吻了,他向我发泄着怒火。
我拼命推开他,可换来的只有更加暴戾的啃咬。
直到我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脸。
他放开我,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随即消失不见。
“沈希,你别像一条狗一样见人就舔。”
11.
隔天俞淮川没去公司,因为有人匿名发布了一段视频。
我和另一个男人在酒店衣衫不整地纠缠。
有很重的合成痕迹,可是所有人都相信那是俞淮川的妻子沈希。
没多久话题登顶热搜。
人们只会津津乐道地谈论自己想接受的,自动去屏蔽事实。
俞淮川心烦气躁地在我旁边找公关。
真是一个奇迹,他竟然没有发疯把我从楼上扔下去。
还时不时担忧地忘我一眼。
我以为是他良心发现选择相信我一次。
直到他和他的助理打电话被我听到。
“俞总,夫人的妈妈不见了。”
那一刻,我心中的城堡轰然倒塌,脑袋里充斥着一阵阵的刺耳的声音。
我从门口冲了出去,发了疯往楼下跑。
我拦住一辆车,说了之前我和我妈居住的地址。
泪水决堤模糊了视线,司机给我递纸。
到达目的地后才发现大门紧闭,看来很久没住人了。
这时我才感觉到腿脚酸软,无力地坐在地上。
那个司机一直跟着我,直到现在他还在我旁边站着。
他帮我顺气。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可是泪水还是太多了,面前的人都看不清楚。
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眼睛,世界终于清楚了一些。
“陈总……呜……怎么是你?”
男人失笑,用纸替我擦干净鼻涕,“发生什么事了?”
语气间是我最近几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柔。
还没来得及向他讲清楚来龙去脉,警察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你是不是沈玫的女儿?”
我应声。
“你妈妈现在在警察局,情绪有点激动,你快来。”
12.
我该怎么形容见到妈妈的第一眼呢,目光猩红,头发散乱,全身散发着无助。
我冲过去抱住她,泣不成声。
她的嘴里嘟嚷着,“谁敢说我的女儿我就打她!”
我哭得更大声了。
我把我妈的情绪安抚下来后,警察带我去了办公室。
他递给我一个视频,画面是在公交车上,“这是来龙去脉,你看一看。”
画面中,沈女士上车后看到旁边的人看视频也凑过去看,却没想到看到了她女儿的脸。
本来情绪平静的她瞬间就失控了。
她把那个人的手机拍在地上,“假的!假的!假的!”
“我的女儿是好女儿。”
接着开始抓自己,很痛苦的样子。
那人扬起来的手又落下去了,退避三舍。
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安抚,沈女士无助地叫喊遍布了整个公交车。
直到有人报了警,沈女士就被带到了警察局。
我做好笔录从办公室出来,看到陈总正蹲在我妈面前,唱着歌哄我妈开心。
我走过去,沈女士又认不出我了,只说小陈是她的儿子。
我在旁边看着我妈这个模样,说不清的心酸。
她这一辈子,本该和我开开心心过的。
13.
陈总帮沈女士找了一个私人医院。
把沈女士安顿好之后,我站在医院门口不知该何去何从。
“沈希,我要出国进修,你要一起吗?”
他看出了我心里的纠结。
“我可以帮你先从这个地方无声息地消失一段时间,也可以让你妈妈得到妥善的安排。”
我抬头看他,他眉眼间尽是温柔。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陈总思考一会,在我注视下缓缓开口,“你不受待见这件事早被赵家在外面传开了。“
我自嘲勾了勾嘴角。
原来那么多人在看我的笑话。
我盯着陈总看,想把他看透一样,我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或者说他对我爱慕已久。
“条件?”
陈清看着我笑,“家里催得紧,假装我女朋友。”
烂大街的俗梗。
14.
坐在飞往他国的飞机上,陈清绅士地帮我把毛巾毯盖在腿上。
然后贱兮兮问我,“这男朋友服务得到位吗?”
我闭着眼小憩,“假男友。”
陈清不像他外貌一样清冷,他唇边总是荡漾着笑容,带着几分暖意,欺诈性极强。
其实就是就是在尔虞我诈商场上的伪装。
感受到陈清炙热的目光,我把脸别向另一边,陈清轻轻地笑,不再说话。
15.
去国外学习的时间过得极快,除了学习我感兴趣的金融,陈清还带我学习各种有关运营公司的东西,不留余地地交给我。
我脑子一热打趣他,“是不是准备以后把全部家产都交给我。“
没想到这小子当真了,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户口本带着吗?回国就去过户。”
见我立马低头,一脸专心地看书,盯着我看了一会,随后自讨没趣地去书里遨游了。
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日子充实而又惬意。
再次见到俞淮川,是在国外的一个国物拍卖会上。
说白了就是有钱人买个情怀。
其中一条蓝宝石项链一出场就引得全场哗然。
看到我倦怠的双眼立即变得炯炯有神,陈清铁了心要把项链买给我,说要当成定情信物。
陈清的爱意表达得凶猛而又恰到好处。
开始竞拍后,陈清和另一个男人不断追逐抬价,那个人的声音熟悉而又遥远。
最终陈清以两千万的价格拍下。
离场的时候,俞淮川近乎失态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比从前消廋了很多,脸上深深的纹路,青色的黑眼圈,完全就是一个颓废之人的典型特征。
他冲过来想要拥抱我,被陈清挡住了。
俞淮川语气里满是讨好,“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隔着一段距离看他,看到的是一条永远跨越不过去的银河。
“这是我的女朋友。”陈清充满敌意地看着俞淮川。
“希希我是你的合法丈夫。“俞淮川满怀希冀的目光中带了一点质问。
“别忘了我们没有结婚证。”
我记得那天我们都已经到了民政局门口,赵夕颜碰巧打电话给他,带着哭腔。
她说她很难受,快死掉了一样。
然后俞淮川就扔下我跑了。
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一天,看着过往之人幸福而又充满期待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羡慕别人。
“当时是你扔下我跑了。“
我越过陈清,以一种清澈而又真诚的眼神看着俞淮川。
俞淮川有些懊恼,“对不起……“,语气神色间有些慌乱。
随即又换上讨好的语气,“希希我们和好吧,“看我牵着陈清准备离开,他又开始自证他觉得伟大的爱。
“我都查清楚了,你的照片是赵夕颜用软件合成的,我已经从赵家撤资了,还有那些泼你酒的人,我也让他们受到了惩罚。“
“求求你了。“
“那你呢俞淮川?“
俞淮川眼里的光暗淡下去,看上去疲惫不堪。
他记得所有欺负我的人,唯独忘记了他才是带给我最大伤害的人。
16.
我拉着陈清走了很远之后,回过头仍然看见俞淮川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应该是还没有从那股疏离中缓过来。
陈清正笑着说我好酷。
我征征开口,“刚才很抱歉。”
“那么见外……”
“我是说,我不喜欢你。”
陈清的笑容凝滞在脸上。
半晌才幽幽开口,指着俞淮川的方向,“你不会还对他念念不忘吧?”
我扯了扯嘴角,“我巴不得他永远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那就好。“
后来的时间俞淮川打听到了我住的地方,常常在公寓门口站着。
每次来都会提着小蛋糕。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提过,但是那个时候他都自动过滤掉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见。
陈清也被他搞得不厌其烦。
两个大男人无数次在马路上针锋相对。
然后陈清再来和我炫耀他赢了。
我摇摇头,继续钻研我的实验数据。
我的实验结果出来那天,陈清说该回国了。
听陈清说俞淮川的公司出了点状况,提前回去了。
我就说着两天怎么感觉神清气爽,心情无比舒畅,原来是俞淮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烦我了。
17.
回国后陈清带我去见了我妈。
院长说我妈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了,只是还不认人。
有人陪她在院子里玩捉迷藏,我在窗户外看了好一会。
“进去看看吧。”陈清一脸关切。
我摇摇头,抹去脸上滑落的眼泪,“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清就像拥有读心术一样,总能一下子理解我在想什么。
“明天我要举办一个宴会,你可以邀请你的朋友。“
“谢谢陈总。“
我偏头看向他真心实意地笑。
我给赵夕颜和她的朋友们都寄去了请柬。
现在陈氏企业已经成了这个城市的领头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可能不来。
至于一年前的商业新贵俞淮川,我在陈清的邮件里看到过,他早在一年前就开始频繁出入娱乐场所,他们内部的人应该都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分到更多的羹。
果不其然,第二天陈家无比热闹。
赵夕颜推着轮椅从大门进来,她还是穿着白裙子,却再也装不出清纯可爱的模样,
一阵风吹撩起她的裙摆,腿上是密密麻麻的伤痕,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我穿着一袭红裙,大方得体地冲着她笑。
当初她所谓的朋友从门外越过她向我走来,没有一点犹豫。
在整个商圈都已经传遍了陈清从国外带了一个得力干将回来。
“沈希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记我们。“
那些人仿佛忘记了她们做过的坏事,谁能帮到她们,她们就可以向谁展示自己的乖巧。
“哎呀。“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端着果汁的小孩,把一盘子的果汁倒在了那些人身上。
小孩连忙道歉,看起来那些人想没完没了。
陈清也过来了,对着我扮了个鬼脸。
那些人看到陈清就像恶狼扑食一样,把陈清包围起来。
人群之中,俞淮川向我走来。
不请自来。
18.
俞淮川看起来好像几天没有睡觉,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疲态尽显。
“希希你帮帮我。“
他出国找我的那一段时间公司的领导高层在账目上做了些手脚,让本来不景气的公司雪上加霜,现在已经濒临破产。
我在想跟着他的那两年是不是一直是这样一副丑态。
“你自作自受。“
才出国的那两年我总会从被梦中扬起来的皮鞭吓醒,然后久久不能入睡。
赵夕颜吃力地划着轮椅过来,我看着她小腿上忽隐忽现的伤痕,忽然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沈希,要不是你我会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吗?“
赵夕颜吼得声嘶力竭。
“你是怎么站不起来的你自己清楚。“
当时是赵母失手把赵夕颜推下楼梯的,可是她不敢承认,她怕毁了自己的名声。
然后赵母找到了我,她把我妈在一天内所有的一举一动全部拍下,把照片扔在我面前,以此来要挟,所以我妥协了。
忍气吞声六年,终于命运偏向了我这一边。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过得比我好!凭什么俞淮川只是把我当成气你的工具!我身份比你高贵凭什么他会喜欢你!”
‘啪!‘
脆生生的巴掌声音。
看得出来俞淮川是用力打的,赵夕颜的脸红了一边。
赵夕颜的神色越来越冷,仿佛一团正在遭受炙烤的炭,不停地爆裂。
我不想再陪他们演完这场恩怨情仇,转身离开。
俞淮川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卑微无比地拉住我。
我轻而易举地甩开,直到人群中爆出一声尖叫。
顿时乱成一团,陈清推开人群往我这边跑。
我扭头想看发生了什么,陈清适时拉住我,语气中尽是急切,“别看。”
很快别墅外响起警铃声
……
很久以后陈清才对我说,那天赵夕颜从轮椅里拿出了那把藏好的水果刀,义无反顾刺向了背对着她的俞淮川。
赵夕颜以故意伤害罪获刑七年。
说到俞淮川的时候他不说了。
“反正还活着。”
我想,对于我来说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那段昏暗无光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19.
陈清带着我去看沈女士了。
沈女士看起来精神大好。
“妈。”我把沈女士之前送我的布娃娃拿给她看,她眼里很快浮起一份慈祥。
“希希的,”沈女士把娃娃放在脸上,“你认识我的希希吗?”
我点头。
她又转向陈清,“什么时候你能带我的希希来看我?”
还没等陈清开口,沈女士便把我和他的手放在一起,然后开心地拍手跑了,“在一起喽!”
只剩下我和陈清,我把手松开,“谢谢你……”
在落日的余晖中,陈清眉眼温润柔和。
半晌,陈清才温柔开口。
“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