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整座王宫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寒浞两个人,两个孩子都已经离开去了各自的封地,寒浞难得可以陪着我呆呆的在暖阁里看这漫天飞舞的雪花和临霜傲雪的红梅。
“倾城,很久没见过你跳舞了。”他临窗揽着我,从背后轻抚我的头发,“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再为我歌舞一曲吧!”
我拉着他来到雪地之中,这天地如此之大,此刻就只剩下了我们,就像这天下如此之大,他东奔西走,征服南北,可真正属于他的,也只有我。
我在雪地上翩然起舞,一身红衣在雪地里显得尤其醒目,那翩翩的舞姿看得寒浞目不转睛,我愉快的在雪地上不停的转着圈,不停的笑着,他也兴奋的上来跟着我一起转一起跳,终于两个人一起摔倒在雪地上。
他抱着我,依旧无比兴奋,“还记得当年我为你舞剑,你说可惜了那一树红梅吗?”
我嘻嘻笑着不停点头,我怎么会不记得,那就像是我们之间的暗语一样,他就凭着这个找到了已经改头换面的我,也最终让我找回了自己。
“再为我舞一曲吧!”我搬来我的七弦琴,叮叮咚咚的弹唱起来,他再一次和着音乐舞动起来,姿态依旧那么飒爽,招数依旧那么干净利落,往后的日子,我们就这么安宁的过着,我弹琴,他舞剑,该有多好,可惜,他的心不会让他平静下来,现在的形式也不会让他安宁下来。
朝堂上的事情,平平静静的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寒浞最遗憾的,是我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他总是说害怕自己离开的时候,没人能陪伴着我。
唯一让我们心烦的,是关于那个叫做少康的孩子,他在他外祖父家里长大,后来当了有仍国的牧正(主管畜牧的官)。消息传到了我们这里,寒浞大惊失色,立刻派寒浇带人前往有仍抓捕。我们日夜在宫中等待寒浇的消息,等到的却是姒少康逃脱前往有虞(今河南商丘市虞城县西南)的消息。
“你就这么没用吗?”一杯茶就那么直愣愣的扔到了寒浇身上,“他不过是个小孩子!”
寒浇执拗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赶紧冲上去,要拉他起来,却被寒浞一声吼住,“别拉他,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寒浇的性格跟寒浞实在是像极了,一样的固执却又有主见,他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儿子无能,儿子这就去把那个叫做少康的孩子抓回来。”
我在后面死死的拉住他,却被他狠狠的甩开,“别拉他,就让他走!”
我突然感觉自己被夹在这父子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无论怎么样,我们还是失去了那个叫做少康的孩子的消息。
寒浞变得越来越不安,我们的日子已经无法再平静的过下去了。
“大王,我们是不是应该出门一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门巡视过了。
“你想去哪儿了?”他懒懒的看着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去看看两个孩子吧,你为了少康的事把寒浞骂走之后,他都不再回来了。”
“我不去,朝堂里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要去你去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固执了,我无法理解他的这种转变,或许人老了或多或少都会变吧,是人类的一种劣根性?
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出门,寒浞似乎很期待我这次出门,我看得出来,他也是想我这次出门能够缓和他跟孩子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满满的为我准备了很多的东西,说是要带给孙子的,我知道他其实是想他们的。
“你真的确定你不想见到孩子们?”我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那是他的亲生儿子,我知道他比我更爱他们。
“你回来告诉我就好!”
在过邑城门外,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接待了我们,隔着很远我就能见到威风凛凛的寒浇和依旧美丽端庄的女岐,他们知道我要来,居然迎出城二十里。
“母妃,父王没来吗?”寒浇见到我第一句居然是这个,他眼中露出了明显的失望,我却为了这个觉得很高兴。
“朝中事情太多,他走不开,现在急切的需要有人帮他打点一切,可你偏偏又不太愿意回去。”
“我是怕父王怪罪,怪孩儿无能,不能剪除他的宿敌,还任由他们做大——”
“母妃说的是,只是最近城中防务出了点问题,过王一直忙着这件事,等这件事完了,我们自然就回去向父王请罪。”寒浇还准备说什么,女岐却首先插话,硬生生的接了过去,我心中会意,其实父子之间哪里就有隔夜仇,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如今这么一说,两个人都有了面子,也就该是见面的时候了。
我们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往城内走,可是一个一直跟在女岐身后的女子却引起了我的注意,并不是因为她漂亮,的确这个孩子长得的确美艳,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眉间的那颗红痣。
女岐见我呆住不走,盯着一个女孩子看,会意了过来,“母妃是否认识艾?”
“艾——”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也太震撼了,当年祭祀的时候,是女娲娘娘将这个名字赐给了锦儿和寒浞的女儿,说这个孩子将要带来寒氏一族的灭亡,怎么会?——那个女子走上来,非常端庄的给我行了一礼,“王妃有礼!”
我只顾盯着她看,她明显的继承了寒浞狡黠的眼睛和轮廓分明的嘴,其他的却像极了她母亲,这个孩子,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时隔十五年,锦儿和尨濂他们又在哪里?
“母妃,母妃!”岐儿轻轻推我,我才发现她还在那儿半蹲着请安,方才回过神来,让他起来。
“看来母妃是累了,我们回去歇息吧!”寒浇带着一些人来到他们的居所,又设宴款待,宴席甚是丰富,只可惜人太少了,甚是冷清。
寒浇心中似乎有些不痛快,草草的敷衍了我一下,便回屋了,只留下女岐陪着我说话。
我拉着她陪我回房,多少年,我们竟没有这么安静的说过体己话了,“岐儿,你还怪我吗?”
“我们初到过邑的时候,遇到了尨濂哥哥,”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紧,难道他还要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们,是要为后羿报仇吗?“他斩钉截铁的说不是庶母而是洛神杀了父王,我这才渐渐的为那件事情释怀,想来是我误信了谣言才会铸成今日局面,还请庶母原谅。”
她说着就要下跪,被我死死拉住,我仔细的看着女岐那张美丽的脸和纯净的眼睛,她不像是在说谎讨好我,或者忌惮我的样子,看来她是真的见过尨濂,只是他为什么要帮我呢?
“带我去见他!”可是女岐的脸上明显的有着悲戚和犹豫,我心中一紧,怎么了?
“带我去见他!”我再次大声吼道,我想要知道,这个艾是不是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尨哥哥已经去世了。”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比寒浞大不了几岁,为什么这么早就——“尨哥哥是生病死的,我们到时已经不行了,他临死让我们照顾女艾,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女孩子。”
“难道——”这个女艾就是锦儿的那个孩子,那么锦儿去哪儿了?“女艾的母亲呢?”
女岐见到我这样的一副表情,也显得很紧张,哆哆嗦嗦的说:“不知道,他们从来没有提过。”
“我要见那个孩子!”女岐不可能知道的比女艾还多,只有她能给我我要的答案。
“女艾参见娘娘!”当她娉婷下拜的时候,我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寒浞和锦嫔的女儿的,只是她继承了锦嫔的美貌,却没有了她的无助和怯懦,有的是一股自信和威仪,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孩子似乎长得太聪明了。
“你就是女艾?”她微微笑着点点头,丝毫没有怯懦的感觉。
“你多大?”我再一次仔细打量她,并没有让她起身,她却自己站了起来。
“奴婢今年十六。”她不卑不亢的回答,有些激怒了我,她站起来后腰间的那块白玉玉佩更是深深的触动了我。
“你把你腰间的那块玉佩给我看看吧!”她听到嘱咐,立刻去解,我接到手里,手不由的颤抖起来,那玉质,那图样,不会再有第二块了。
“你母亲呢?”我的声音突然哽咽了。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着我,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上下打量我,心中似乎在考量着什么,随后却幽幽的说到,“奴婢五岁的时候,母亲因为忧郁而去世了。”
“忧郁而死?为了什么事?”我到底是明知故问,锦儿为了寒浞的无情不知道哭干了多少的眼泪,我还需要问吗?难道尨濂那么守在她身边也不能一丝一毫的消除她心中的郁闷之情吗?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我就心中有着无比的烦闷,她就像是个罪证一样站在我的面前,让我眼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