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服务员这话,牛根生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快的神情。
因为陈峰的几次行为,都与他想象中的严重不符。
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陈峰,反而在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后,陈峰在听说了自己的名字后,也没有下楼亲自接他,而是让他自己上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不尊重。
要是换成别人,他掉头就走。
然而,他想了想,终究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跟着服务员,坐着电梯,来到陈峰的楼层。
咚咚。
服务员在门口敲门,用着不轻不重的声音喊着:“何总,您的贵客到了。”
咚咚咚。
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
吱呀,门被打开,牛根生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庞,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看上去文质彬彬,脸上却始终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一看就是个年少得志的成功人士。
陈峰没有先理他,而是看向服务员,说:“谢谢。”
牛根生有点惊讶,没想到陈峰竟然会跟服务员说“谢谢”,这可就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了。
牛根生虽然是机关出身,言谈举止都还算不错,但却从来不会想着跟服务员说“谢谢”,因为他们这类人自矜自己的身份,或者骨子里就认为服务员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自己服务,凭什么要跟他们说谢谢?
所以陈峰这声“谢谢”,带给牛根生的冲击力,不亚于《渔村晚报》的那篇《华夏可以对世界说‘不’》。
陈峰却不在乎他怎么想的,直接对服务员递上去一张百元大钞,在服务员惊诧无比的目光下,陈峰挥挥手,说:“你先下去吧,接下来就由我来亲自招待牛总了。”
服务员满脸欣喜的离开了。
“牛总,请进。”
打发走服务员后,陈峰客气的对牛根生说,举止礼貌,但却没有半点媚态。
这又出乎牛根生的预料了。
毕竟不管陈峰在报纸上说的多么豪迈,说穿了就是个找人投资的,跟银行吸筹的没什么两样。
所以就算不是求着他们投钱,至少也不该这么淡然吧?
在略微惊讶后,牛根生跟了上去。
分完主次,两人落座,陈峰摆弄起了眼前的功夫茶。
洗茶具,烧水,放茶叶……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行云流水。
牛根生忍不住问:“何总不喝咖啡?”
根据《渔村晚报》上的介绍,陈峰作为一个华裔,应该喝咖啡,吃牛排,喝红酒,白兰地,怎么摆弄起功夫茶也像模像样?
陈峰笑着说:“我在刚去漂亮国的时候,我母亲跟我说过一句话。”
他略微停顿,看了牛根生一眼,用着英语说:“WheninRome,doastheRomansdo。”
“???”
牛根生一头雾水,听不懂,他不会是在骂我吧?
陈峰笑着解释:“翻译过来就是,入乡随俗。”
“哦,原来是这样啊!”
牛根生顿时觉得无比高大上,有心问陈峰这句话到底该怎么读,以后也可以在粤商会的小伙伴面前装个B,但终究是拉不下面子。
“因此,在漂亮国,吃七分熟带血的牛排,喝醒三十分钟的若曼尼康帝,与别人吐槽着纽约糟糕的天气,和华尔街随时会变的风向。”
陈峰慢条斯理的说着。
“……”
牛根生一言不发,只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格外高大上,心中暗暗想着,可恶,被他装到了!
“请喝茶。”
陈峰将一杯茶轻轻推到牛根生面前,笑着说。
牛根生没有废话,接过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潮汕人喝茶是骨子里自带的基因,他们爱茶,也懂茶。
牛根生只喝了一口,就知道这茶叶与他珍藏的茶叶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他也没有嫌弃。
陈峰倒是直言不讳,说:“来的匆忙,没有买到好的茶叶,希望牛总不要见怪。”
“客气。”
牛根生笑了笑,说:“何总要是对茶叶有兴趣,改天不妨到我的办公室,尝尝我珍藏的茶叶。”
“那倒是却之不恭了。”
陈峰笑了笑,分不清是婉拒还是真的答应了。
但俩人之间却不知不觉间,有了话题。
陈峰说:“实不相瞒,我对茶叶确实有几分兴趣,我在斯坦福读大学的时候,学校也曾经开过一学期的华夏文化课,其中有几节课,就是聘请的来自华清大学的教授,担任主讲,为我们讲解了一番茶叶……”
有了这个开场白,接下来半个小时的话题,竟然一直在沿着茶叶进行了讨论。
这让牛根生一度产生怀疑,我是谁,我在哪,我来这里干什么?
对了,我不是来问投资的事儿吗?
可看陈峰讨论茶叶讨论的这么起劲,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岔过去,这让牛根生一度怀疑,这小子压根儿就不是来找投资的,而是为了窃取我国的茶叶秘密。
聊了半天,话题还停留在茶叶上,牛根生急的抓耳挠腮,说:“跟何总聊了这一番话,真是让我受益匪浅啊,没想到何总一个华裔对茶叶竟然有着这么深的了解,以及独特的情结,拳拳爱国之心也让人敬佩。”
顿了顿,牛根生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接说:“何总来小渔村也有几天,不知道有没有看看如今的小渔村?”
来了!
总算是憋不住了。
要是再不问,老子肚子里那点关于茶叶的知识,只怕要掏空了。
他笑着摇头,从不容不迫,说:“时间仓促,还真没有认真欣赏。”
“那何总如何看待现在的小渔村呢?”
牛根生又问。
陈峰说:“老实说,在没来渔村之前,我对渔村充满了偏见,毕竟我在资料上看到的渔村,不过是一个诞生十年的小城市,偏远,落后,肮脏。”
“然而,在亲眼见到这座城市后,我发现我错的离谱。”
牛根生起初不悦,但逐渐变得好看一些,问:“怎么说呢?”
陈峰说:“因为我在现在的小渔村身上,看到了十九世纪中叶的纽约城。”
“哦?”
牛根生有些兴奋,也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