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O一章 丑闻漩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法院出于保护隐私的目的，依法对邵妮实行不公开审理，但这么做，也只是让姚静成为最后一个知情者。
那天中午，她在食堂打饭，前面排着长队，空气里荡漾着香气四溢的菜香。队伍里有人一开口就提到石砺，刺激了她敏感的神经，便尖着耳朵倾听。
“重案队的石砺，你知道吗，搞大了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肚子，被人在法庭上直接指控呢？”
“不会吧，那个女嫌疑人怎么样了呢？”
“还能怎样？放呗。孕妇可不能关在监狱里。听说，是个小歌星，还是石砺妻子亲手抓进去的，不然他哪有机会。”
姚静气得发抖，直想冲过去揍那个八卦者一顿。但她明白堵得了一人之口，堵不了全世界人的嘴，如果实有其事，她闹开了，就会满大街都议论。
她只能装得若无其事，可她无法恢复镇定，时间越久越不行。她根本摆脱不了紧紧束缚在心头、让她呼吸急促的愤怒。
她该如何是好？几个月前，她还不认识那个女人，她与石砺平静地生活着。现如今，她因为那个女人卷入了丑闻漩涡的中心，眼看着就要把她吞噬，将她淹没，且不能自拔。她放下饭盆，悄悄地走了。
她走进洗手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感觉挺高兴。她走到洗手池边，弯下腰，将冷水泼到脸上，又用手撑在凉凉的瓷台上，头垂到胸前，听任脸上的水珠滴入洗手池。她深吸了几口气，吐气时嘴里一个劲地低声咒骂。
这件事对她本人，对她的家庭，对公安机关，都是很难堪的。她已经成为人们闲言碎语的热门话题，成为许多下流笑话的话柄。这种困境令她无法挺过去。
不过，邵妮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应该尚无定论，她要调查清楚，如果不是石砺的，她可以用事实堵人之嘴。毕竟流言诽语大都不是真的。
姚静虽然神魂不定，但头脑清楚，思路清晰。
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两天后，她要的资料到了手里，而且是几个渠道的结论。没错，邵妮腹中的胎儿是石砺的血脉！而且，从受孕日期看，跟石砺供述的乱性时间差不多。这是科学结论，不容质疑。
人就这么奇怪，乱性已经被包容，被原宥了，乱性之后怀孕，却又被诟病，仿佛是一次新的犯罪，而且是不可赦的大罪。
姚静平日表现出来的强悍消失了，完全成了一个弱女子。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只想一心一意爱一个值得爱的男人的女人。她一直觉得石砺是值得爱的，却成了大笑话，受了大欺骗。
她望着窗外的眸子突然闪现怨愤的精芒，身上再一次爆发出冲天的怒意。
“我要静一静。”姚静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
那是一场多大的雨啊，带着倒春寒的雨点像沙粒似的击打在她的头上，狂风狠狠地吹在她身上，仿佛要把人扯着往后退，差点吹得她从人行台阶上掉下去。
她滑了一跤，膝盖撞伤了。暴风雨的喧闹，震耳欲聋。狂风掀起她的围巾，吹散了长发，风卷雨线，蒙上了她的眼睛，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她用围巾拢住头发，紧紧捆在自己的头上，又用一只手抓着，笨拙地迈着企鹅般的步子。
这狂暴劲把她吓坏了。
最叫人吃惊的是寒冷。平常，倒春寒犹如清醒剂，需要的时候吹吹风，给身体和脑袋降降温，好像给温室的生活加些调料。可此时的寒冷却不一样。这寒冷不是钻进她的衣服里，粘在皮肤上，而是刺进了她的骨髓，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需要控制事态。这是自己害自己！傻瓜，别人骗你，你何苦自寻死路！
突然，有一束光射来，亮如闪电，是一辆汽车。是巡逻的同事。虽然她仍想去找石砺，但她不想跟同事说。同事将她送回了家里。
姚静一进门就将自己置于热水喷头下面，连衣服都没脱，嘴里发出焦虑的低语声。没有什么比让自己泡在热水里更重要了。她的头一阵醒一阵昏，模模糊糊的，如果石砺站在面前，她会一点就炸，无人能控制局势。
其实，石砺是不是欺骗她，她只有一些间接证据，还有那个女嫌疑人怀孕了，是婚前的，是意外乱性的产物。
姚静婚前曾有个想法，石砺这么优秀会不会有很多女朋友，要不要先调查一番，确定他没有跟任何人藕断丝连再做决定。但临结婚时，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她承认这么做有失风度，显得不够信任，对他们婚后和谐不利。
也许她错了。不过，就算那时这么做，也已经太迟，事实上石砺“伪装”得很好，一场没有结果的调查是毫无意义的。
热水袪除了寒意，也消退了疲劳，姚静的情绪镇定下来。
穿着停当，姚静又恢复了精明强干的飒爽英姿，只是脸色比平时显得苍白。她站在临街的窗前，外面依然暴雨如注，凄冷的风呜呜地掠过。
街对面停着一辆汽车，没开车灯，刮雨器也静止不动，但车窗里蒙着一层雾气，发动机在空转，说明车内有人。
她进洗漱间整理了一下头发，再到窗前，那辆车还在。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疑惧：难道有人在监视？她认真地看了两眼，虽然下着暴雨，仍好象听到发动机运转的声音。
也许是滴滴车在候客，她安慰自己。这只是她的多疑症。没人对她实施监视。巡逻的同事不会好心到疑心她还会冲进雨里，另外还会有谁呢？她一时有点迷惑。
……还有一种可能。一种更危险的可能。那就是邵妮、吴蔑邵兄妹。
她没有忘记，是她亲手抓的邵妮，在法庭上公布证据时，邵妮也知道了是她抓了她母亲，由此可能会联想到是她开枪打死她父亲。
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个冷战。严格地说，她并不害怕他们追杀的结果。她担心受到追杀的过程，这会让她的生活处于走钢丝的恐惧状态，这种失控才是她最害怕的。它以自身的方式变成了比死亡还要真切的一种死。
她绝不会把自己的生活交给犯罪者打理。她当警察就是要直面违法犯罪，让更多的人摆脱犯罪的桎梏，自由安排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