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求您了,您就别再读书了行吗,再读书,王爷知道了是要生气的!”
“我们益王府家大业大,要什么有什么,您这又是何苦呢!读的书越多,给府上招来的祸害也就越大,您就不能踏实本份一些,平日里没事就去建昌府里喝喝酒听听戏,再找十个八个妙龄女子给府上添几个大胖小子,岂不美哉?”
“小世子,王爷来了,您快将书收起来吧!”
看着身旁一个青衣黑帽的小厮一直对着自己絮絮叨叨,朱厚泽一脸的懵逼,脑海里乱糟糟的,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小世子,什么王爷,什么大胖小子,这是把自己当成种马了不成?
突然,一股记忆涌入脑海,骤然之间,朱厚泽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自己不再是那个历史系的废柴研究生,反倒是成了如今大明朝益王殿下的独子朱厚泽。
自己的老爹叫做朱祐槟,乃是明宪宗朱见深的第六子,当今天子弘治皇帝的弟弟,弘治八年的时候被封到了建昌府。
可自己这个老爹有些奇葩,放着好好的蛀虫不做,非要学人家勤俭持家,生性俭约,衣服洗了又穿,每日都吃素食。爱好读书经史,爱民重士,对封地的百姓无所侵扰。
大明朝对于宗室的态度是很奇怪的,总结起来无非两个字:养猪!
要是你成天在封地里欺压百姓,花天酒地,惹得民不聊生,那朝廷里的那帮子大臣必定为你拍手叫绝,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贤王”。
反倒是你如果整天礼贤下士,对百姓们秋毫无犯,还厉行节俭,那在大臣们看来就有些包藏祸心了,必定要变着花样想着法子找你的麻烦,动不动弹劾几下,还要在背后议论几句“庸王”。
这不,自己这个奇葩老爹就是一个勤俭持家还对百姓客客气气的老好人,可就是这样的面孔在朝堂诸公看来你就是包藏祸心,就是天下的不安定因素。
从弘治八年到如今的弘治十一年起,益王每年都要被下旨申殤几遍,罚俸已经是最客气的惩罚了,最过分的时候朝廷直接派了锦衣卫来严格看守益王朱祐槟,不让他踏出益王半步!甚至弘治皇帝还给弟弟写过密信,告诉他如果再继续这样“执迷不悟”下去,自己也保不住他的爵位。
这么多年过去了,朱祐槟自己也想明白了那帮子大臣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好王爷,一狠心烧毁了府上全部的书籍,开始在封地里头终日花天酒地,浑浑噩噩,为的就是图个善终。
可谁料自己好不容易老年得子,却生出了这么一个混账玩意!
这小子什么都好,唯一让自己受不了的就是他居然喜欢读书!知道王府里没书就绞尽脑汁让下人出去给他偷偷带回来,然后半夜躲在被窝里举着蜡烛苦读,有一次还差点将王府给弄的起火。
“你这混账玩意儿!本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干什么不好,偏偏要读书,这书又有什么好读的,你就不能学学建昌府王家的二儿子,多出去看看吗?整日窝在家里读书,能有什么出息!”
朱祐槟是真的生气了,看着眼前这个屡教不改的逆子,冲上去心一狠就是直接甩了一记耳光。
这下子把朱厚泽给整懵逼了,不是吧不是吧,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爹?这年头读书也犯法了?自己不就是偷偷看了几篇《礼记》吗,你用得着这么生气?
对于老爹口里的王家二儿子,朱厚泽也是有些印象的。
此人叫做王正宇,说白了就是个恶贯满盈,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全身上下一无是处的超级败家子!整个建昌府出了名的恶少,没有半点的好名声!
一想到自己要成为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朱厚泽心里就是一阵后怕,有些委屈的捂着通红的左脸,看着自己的父王。
瞧着这个逆子委屈的模样,朱祐槟心里何尝又不心疼呢?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这么一个勤学好问的读书人,但结果呢?
由于自己姓朱,由于自己是先帝的嫡亲血脉,由于自己有个益王的身份,注定了自己一辈子只能做一个没有任何奋斗目标,只能闲来无事看看自己的上万顷庄子,百无聊赖之际欺压欺压百姓,心情郁闷之时数数家中的银子。
这样的生活,自己何尝又不厌恶呢?幸福是奋斗出来的,可是自己一出生就站在了别人奋斗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样的心酸和痛楚,又有谁能懂呢?
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朱祐槟语重心长地看着这个逆子说道:“厚泽啊,父王再跟你讲一遍,你是堂堂益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王爵的,你知道的东西越多,朝廷对我们家就会愈发的猜忌,就越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父王想想吧,算父王求你的,听话,别再读书了好吗?只要你不读书,你干什么父王都支持你,行吗?”
朱厚泽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向朱祐槟保证以后再也不读书了,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还亲自将偷偷收藏的三本经史子集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看到自己的这个逆子终于回心转意,理解了自己的苦心,朱祐槟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告诉儿子自己约了康别居的老妈妈喝酒,迟到了不礼貌,才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
一群疯子,看着父亲带着一干奴仆走远了,朱厚泽差点没忍住骂出来。
自己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便宜老爹就是想要自己跟他一样混吃等死,最好闲来无事还能学着那王家的小儿子出去败败家,反正除了读书以外,干什么都是正事。
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厮,朱厚泽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回世子殿下的话,奴婢叫张包。”看着自己的这位小祖宗终于改邪归正了,张包也是一脸的欣慰,没有察觉出朱厚泽的一些不同。
罢了罢了,仔细想想那便宜老爹说的也没错,根据大明朝的情况,自己读书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与其整天挨打被骂,倒不如遂了那老爹的心愿,安安心心的混吃等死,做个人尽皆知,恶贯满盈的败家子好了!
“张包,去将王府里头的帐房叫来!”
不明白小世子要做什么,但王爷说了,只要他不读书,不管做什么都要全力支持。
没过多久,一个有些削瘦的中年男子就跟在张包后头走了过来,对着自己行了一礼:“小的姚开亨,见过世子殿下。”
“我问你,我们王府有多少田产,又有多少家业?”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要败家,那自然要先了解下自家的家底有多厚了,免得到时候出去没有底气。
“回世子殿下的话,城外的庄子还有二万多亩良田,此外还有四座荒山,至于现银嘛倒是不多,有六十多万两。”
这也是得益于曾经朱祐槟的勤俭持家和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再加上皇帝时不时就会赏赐给宗室们一些产业,所以益王的家底还是比较丰厚的。
一听自家的家底居然有这么多的地,朱厚泽也是被吓到了,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道:“能卖多少银子?”
这句话差点没把两人给噎死,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但一想到王爷那句“只要不败家,不管干什么父王都支持你!”,姚开亨还是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那要让牙行的人来看了才知道。”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请啊!”
……
“世子殿下,牙行的人来了,就在正堂候着呢。”
“好!来的好!走,陪本世子去会一会他!”说完朱厚泽就一脸豪气地往前走着。
带着张包来到了正堂,一个有些精瘦的男子早就在此处恭候多时了,尽管自己乃是一方巨贾,但这毕竟是在王府上,自然显得有些拘束。
看到正主来了,牛尔金也是急忙躬身对着朱厚泽行了一礼:“小的牛尔金,见过世子殿下。”
“坐,坐。”朱厚泽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坐了下去,把玩着手中那枚精致的玉佩。
“我家要卖地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怎么样,要不要先让人带你去看看地?”
“不敢,不敢,王府的地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地,按照行情,一亩地大概在九两银子左右,小人就给世子殿下十两一亩,就是不知道您想要卖多少地……”
牛尔金显得很是小心翼翼,尽管自己在建昌府的商圈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多年以来的“士农工商”阶级的观念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更何况眼前这位主还是大明朝的顶级勋贵。
虽然不知道这位素来知书达理被世人所称赞的益王世子为何突然要卖地,但来之前自己就已经打听好了,这是经过了益王亲自同意的,要不然自己也不敢来火中取栗。
古人素来讲究安土重迁,身为农耕民族,对于田地更是有着天然的热爱和忠诚,在古人的观念里,只有家道中落了或是遇到重大变故才会抛售自家的田地,要不然这等勾当,可是要被人在后边辱骂耻笑一辈子呢!
而自己买益王家的地,往大了说那就是打皇家的脸面,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可担待不起这个罪名。
“卖多少?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有多少卖多少了,整整二万亩,给你凑个整吧,多出来的就当送你交个朋友好了,你开个价,能卖多少银子?”
听着自家世子如此豪气冲天,张包和姚开亨都是一脸的眉开眼笑,出息了,世子殿下出息了啊。
买二万亩地送三千多亩地,这样的大手笔要是传了出去,益王殿下必定要高兴的手舞足蹈啊,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牛尔金也被小世子的话给吓到了,但想到益王殿下近几年来的名声,心里也释然了许多。
做生意的人,哪有送上门来的利润都不要的道理,况且自己这又不是强买强卖,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回世子殿下的话,一亩地十两银子,二万亩地就是二十万两银子。”
才二十万两……
朱厚泽有些遗憾。
可仔细一想,这个时代寻常的一户人家一年到头来也就是三十几两银子的开销,这二十万两银子确实算是一笔巨款了。
朱厚泽还是有些不甘心,想让此人坐下来慢慢谈:“张包,给这位客人上茶,本世子最爱交朋友了,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慢慢谈。”
牛尔金有些受宠若惊地坐了下来,等着张包去沏茶,自己则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着王府里的装饰,结果越看越是惊讶,最后忍不住呼出了声。
“益王府就是不同寻常啊,这韩太冲的《五牛图》,居然保存的如此完好,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必定是珍藏起来,不料王爷居然如此阔气,直接挂在了厅中,让小人也有幸开了开眼,实在是精妙绝伦啊!”
嗯?
牛尔金本来只是闲着无聊这个话题说上几句,不料落在朱厚泽的耳朵里却是另有一番风味。
朱厚泽突然眯起了眼睛问道:“这能卖多少银子?”
“想来,之前也能卖三千两吧,虽然这是韩太冲的佳作,但……”
还不等牛尔金说完,朱厚泽就大手一挥:“卖了!”
“这……这也能卖?”
牛尔金真的被吓到了,诧异地看向了朱厚泽:“世子殿下,若是您有什么困难,小的这里可以帮扶一二,只是这太冲的佳作,恐怕……”
“废话什么?本世子说卖了就是卖了,怎么的,你不想买?”
看着世子殿下一脸要吃人的模样,牛尔金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能委屈地点了点头:“买,小人买,多谢世子殿下厚赐!”
这倒不是违心话,牛尔金也实在没想明白,这年头听过强买强卖的,听过贱卖的,可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听说还可以强买强卖加贱卖的,莫不是这益王府真的富得没事干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