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出事,秦阮赶着处理。
上个月她亲自谈的项目,买了一处废弃工厂,打算拆建游乐园。
原本跟合作方谈得好好的,对方也很是满意方案。
当时就在饭局上直接签的合同,连酒都没来得及上桌。
小助理还在她耳旁笑谈了两句,说这次合作未免太过顺利了些。
秦阮心有悬虑,不过也没多想。
只当是对方是个爽快的人,做事不喜欢拖拉带水。
眼下再仔细回想一番,后知后觉分明就是个陷阱,天底下没有那么好捡的馅饼,对方开出的分成也很低,算是给她们谢氏做慈善,当真是下了一盘大棋,就等着她往里跳。
秦阮大致心里也猜到会是谁的手笔。
但她无法确定的是,当初这个合作是季醒帮她,还是真正设的局,就等这一天抽身。
按照她的了解,季醒不像是做那种事的人。
不过过往的记忆……
让秦阮没有办法十分肯定。
对方连人都没出现,来应付的是他的秘书。
秘书恭恭敬敬起身鞠了个躬,眼神略显歉意:“秦副总,真是抱歉,我们公司也是临时有资金变动,只能抛下这边的合作,至于违约金我们会按照合同上的数额打给贵公司。”
那边马上就等着开工,光是谢氏盘下来很费力。
要想马上找到新的投资人也不容易。
秦阮面不改色:“我想问一个问题,从一开始你们是真心跟谢氏合作吗?”
闻言,秘书脸色微怔了下。
她说:“好了,你不用回答了。”
秦阮叫人送秘书下去。
徐真真瞧她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声音很轻:“这事有蹊跷?”
她揉着眉心,好几秒睁开眼,想说的话转几圈才吐出:“我不知道,或许有人是故意钓鱼,又或者是出于别的原因。”
比如她跟季醒闹成这样,人家有理由撤走。
本身恒丰跟季家就有合作往来,两家比她的交情可要深得多。
徐真真:“这是真打算让我们谢氏陷入僵局,好一个釜底抽薪。”
秦阮在纠结着要不要去找一趟季醒,可是她连他人在哪都不知道。
两人先前闹得那般难堪,此时她人去了,对方又会是何种姿态?
当晚,她找人打听到季醒所在的位置。
九点半,雁巢笙。
烟圈从车窗缓缓飘向外边,秦阮抽掉最后一口,眼球上方的一抹薄雾,薄得彷如随时会破掉。
她偏头懒懒的看着雁巢笙的大门,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十分热闹。
手机在掌心挪了挪。
秦阮掐掉烟,给季醒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传来男人一如既往玩世不恭的语气:“有事?”
没当面见到人还好,起码她有足够的空间能调节情绪。
秦阮快速琢磨好言语:“恒丰那边是不是你的人?”
里边氛围很吵闹,她也不知季醒有没有听到,总之许久无回应,说出去的话如沉入海底的大石,连个水花跟响动都没砸起。
“今天恒丰的人来谢氏解约,赔付了高额的违约金,季醒,说实话我不相信恒丰有这个心胸,宁愿把钱拿出去打水漂也要解约,如果这幕后的人不是,那你可以跟我……”
“是我。”
毫无感情情绪的两个字。
从季醒那张冰冷的嘴里吐出。
有一瞬,秦阮的人是僵住的,她想到会是他,可面对现实还是需要一个缓冲时间。
她点点头:“好。”
季醒在那边问她:“我猜你人就在楼下,对不对?”
今天秦阮开了辆黑色的奔驰,这款车显得很小资。
低调不张扬。
季醒手握手机,人就站在雁巢笙的五楼往下看,能一目了然她停车的位置。
秦阮也不是傻的,听他这语气,她立马抬起头往上看,看到楼上差不多五楼的位置站着个人影。
是他。
两人目光隔着很远的距离相望。
她还恍惚了下,才再次出声:“季总,那咱们就当面谈吧,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秦阮,你是不是搞错了?今天是你求我办事,不是我找你。”
“我上来。”
秦阮挂断电话,立马下车。
在门前报了季醒名字跟房号,保安开门给她上去。
这一道上的路程不算远,她走的楼梯,主要是想给自己一点多余的时间想清楚该怎么说话。
她确认眼下的季醒不好惹。
如果对方真要她……
等走到门前,门开了。
里边走出来的人正是季醒,秦阮没继而往前走,两人对视了一眼,她便开门见山的问:“季总想在哪谈?要不我在这开个包间。”
“跟我走。”
他转身没看她,径直走出去。
秦阮跟在身后,但她多留了条心眼子,拿出手机点到录音功能。
凡事给自己个退路。
季醒高大的身形在一处比较隐蔽的厢房停下,他弯着胳膊去输密码。
“密码正确,请进。”
男人站在门外,这时才转身叫她:“进去吧!”
站在那的几秒钟里,秦阮在思考,如果季醒真要对她做什么,这样的防盗门,她根本是没有能力逃脱的。
而这间房大概率下边是一片人工湖,除非她往下跳。
但这是五楼,她没那个胆子。
“害怕?”
季醒看着她的眼神里透露出几分讥诮。
“没有。”
秦阮硬着头皮提步进门,进去的第一时间扫了眼整个房子布局,跟普通包间无异,不过从细节上看,季醒应该长时间居住在这,即便是刚经过打扫,还是留下些许痕迹。
她刚回神,季醒已经近身。
他人在她身后,说:“不是有事找我谈吗,站着干什么,坐吧!”
秦阮僵着腿往那坐。
包间的采光很是好,就算是晚上,也能揣测得出白天是个什么光景。
季醒坐她对面沏茶,沏茶的姿势动作很是娴熟。
季家对茶道也是颇有研究的。
“喝口茶。”
秦阮接过来,握在手上没喝。
季醒倒也没催她。
他身姿往后仰靠,两条修长的腿叠放着,喝过酒,面上凸显几分醉意,眼睛里勾着抹淡笑,意味深长,不明喜怒。
秦阮话说得直:“撤回项目合作是你的意思?”
她跟恒丰老总接触过几回,明显对方很好说话,至于是不是装的,那就不得知。
季醒手指摁在手机上,指尖描绘着手机边缘转了两圈。
眼底跟嘴角的笑意加深,他抬起点视线,露出的瞳孔很黑沉。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阮在说这句话时,已经漏了怯。
想必季醒也是个凌厉的人,他不会看不出端倪,又或者是明明看出了,不愿意说。
她说:“我猜你要么是帮我,要么是报复,但我更确信是前者,倘若你真想报复我用不着放这么长一条线,伤人害己,对你来讲你有更好更方便的手段来报复我。”
季醒不打断,认真仔细的听着她讲完。
“我确实想过报复你。”
在听到这句话时,秦阮的嘴角不禁抽了下。
“所以我猜错了?”
季醒不答反问:“所以你今天来,是想要回这个合作项目?”
“不是。”秦阮:“我想确定我的猜想。”
“秦阮,有时候说你聪明,可你又傻得很。”
她不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是觉得她没必要来这一趟,还是觉得她多此一举,一根筋。
秦阮笑了笑:“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点执念。”
“你的执念不是蒋厅南吗?”
“那如果我想要回这个项目呢?”
“你说你不想要的。”
季醒早了解她了解得透透的,无论秦阮怎么说,都是狡辩,季醒索性:“你说你不想要只是在试探我的态度,看我是什么态度,你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但我没那么傻。”
“没错。”
秦阮冷冷的望向他,眼神里透出三分刺伤人的狠劲。
季醒低声一笑:“你这眼神就对了,坚韧不拔,谁挡你,那就弄死对方。”
“季醒,谢氏很需要这个合作。”
“有烟吗?”
“什么?”
“你戒烟了?”
季醒刚才在楼上,明明看到秦阮在车里抽烟。
下一秒,秦阮取出兜里的烟盒递过去给他,他没接,她识趣的起身,把火机掏出来,他这才接的。
她站着比他人要高出一大截,按起火机给他点烟。
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秦阮透过燃起的小火苗看到季醒那张优越的脸。
他深吸一口,淡声道:“还记得我们当时在国外海边抽烟吗?”
那是秦阮去伦敦的第一年,也是她最艰难的那一年。
事业上受到瓶颈,生活也由此陷入一阵极度的不安宁。
有人举报她勾引有妇之夫,所有的唾沫星子往她身上吐,秦阮被迫休假了半个月,每日都是躲在房间里,意志消沉,情绪低迷,得知消息的季醒千里迢迢从港城赶过去陪她。
这一陪便是一个多月。
秦阮眼里沾染微红色:“记得。”
“这么咬牙切齿的,怎么?很恨我?”
“没有的事。”
季醒弯腰,凑近她一些,烟雾都直接从他嘴里飘到她面上去了。
他蠕唇,轻声的说:“想起那段时间还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