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半岛咖啡的路上,秦珊珊给李承昊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去接儿子,她有事会晚点回去。她跟李承昊的感情不好,她知道李承昊的心在谁身上,安小离结婚的前一晚,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她躺在床上,一整夜没动,那一刻,她几乎就要成全他。天亮时,她坐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的他,她压抑了一夜的情绪,显得声音有些沙哑,“承昊,你去找她吧,我跟你离婚。”
坚持了三年,无论她怎么示好,他都无动于衷,她除了放手,还能怎么做?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疼。
与其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困在身边一辈子,不如放他去高飞,他快乐了,她才会快乐。
可是她的成全,在他眼里都是那样不屑一顾,他连眼角都没有看她,唇角抿起讥诮的弧度,“离婚么?可你知道安小离说什么?别人用过的男人她安小离不屑用,在她眼里,我比蟑螂还讨厌。”
秦珊珊当时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煎熬得难受。在海城,谁不知道李承昊娶了个母夜叉似的女人,不准他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不准他超过十点回家,不准他跟女人共进晚餐。
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的苦,她防得了多少女人,防不了他心里藏着的那个女人。
如今,他们的日子过得更是水火不容,如果没有婆婆的调停,没有儿子的羁绊,恐怕他早就跟她离婚了。
走进咖啡厅,她一眼就看到惹人瞩目的舒雅,她穿着一件紫色皮草,头发绾成髻,优雅美丽。只是三年的牢狱生活,到底将她折磨得面如枯槁,即使她一出来就用上名贵的化妆品,也没能将脸上的黯黄全都褪去。
秦珊珊缓缓走近,坐到舒雅对面。她还是一身警服,舒雅看着她,只觉得她衣服上的警徽扎进了她眼里心里,三年来,她被欺凌被侮辱的时候,这些身穿警徽的正义之士,从来都是袖手旁观。
秦珊珊背挺得很直,那是军人时刻不忘的仪姿,也是舒雅当年一眼就看穿她是假冒的蓝玫瑰的破绽。有些人再怎么改变,根深蒂固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舒雅拿了桌上煮好的蜂蜜柚子茶,给秦珊珊倒了一杯,“玫瑰,哦,不,我忘记了,你现在叫秦珊珊,珊珊啊,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秦珊珊不紧不慢的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很好喝的柚子茶,我家里也做了些,但是味道没有这么纯正。”
舒雅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秦珊珊顾左右而言他,将她想叙旧的心情全都折腾没了,她看着秦珊珊,心里不是没有恨的,她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而她却还能心安理得的嫁给李承昊,过着豪门少奶奶的生活。
秦珊珊见舒雅不说话,她抬起眸,正正经经地打量着她,舒雅还是舒雅,即使此刻心里恨她恨得要死,脸上也不表露半分,她笑了笑,“你比以前瘦了,变化好大。”
舒雅端起杯子,也不喝,就搁在手里把玩着,小小的水晶杯落在她瘦如柴的手里,怎么看都不和谐,“是啊,牢里的日子,想胖也难啊。”
两人漫无边际的聊着,就是不入主题,秦珊珊好歹在李承昊家住了三年,多少受了李承昊父亲的影响,如此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倒是让舒雅刮目相看。
这壶茶已经喝了个见底,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舒雅放下杯子,看着秦珊珊,“珊珊啊,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你知道我轻易不求人的,若不是别人都做不到,我也不会求到你这里来。”
秦珊珊心道,终于开口了,“雅雅,你神通广大,刚出狱就有上百亿的公司让你管理,还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啊,再说我现在就是一档案室管理员,有什么能耐帮得上你的忙?”
“呵呵,大事我也不来找你帮忙了,正因为是小事,所以才不得不来求你,我想为我父亲翻案,你只需要把我爸的档案调出来复印一份给我,其他都不用你帮忙了。”舒雅说。
“雅雅,你真看得起我,档案室好几个人同时上班,还有监视器与机器人24小时监控,我哪有那个能耐。”秦珊珊也不直接拒绝,她知道舒雅敢开这个口,就一定留了后手要迫她答应。
舒雅抚着下巴,挑眉看着她,“珊珊,你的能耐我们都知道,何必谦虚?我只要档案而已,又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
“我真的办不到。”
“你这是拒绝我了?”舒雅轻笑,也不生气,就那样看着秦珊珊,让秦珊珊心底直发毛。眼前的舒雅就是一头笑面虎,一直在笑,所以你根本看不出来她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是。”秦珊珊说完就站了起来,“雅雅,见到你很高兴,但是有句话,我想我应该奉劝你,不要再生事端,出来了就好好重新做人。”
舒雅清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狰狞之色,“重新做人么?你怎么知道我不重新做人呢?珊珊,你背叛我背叛乔震威,你想没想过,哪天乔震威出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出不来。”
“呵呵,珊珊,我不是在求你,也不是在跟你商量,这件事,你没得选择。”
“对不起,我是人民警察,我不会做监守自盗的事。”秦珊珊板着脸,神情严肃,有着身为军人的威严与凌厉。
舒雅却像是听到笑话一般,“是么?哦,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我妈妈去世时,池斯年开的那辆车回海城途中出了车祸,这件事想必你还记得,那天我手痒得紧,拍了一段录相,你说我要把这段录相交给李承昊,他会怎么对你?”
“你卑鄙!”秦珊珊气得浑身发抖,当时是她叫她将钉子放在池斯年轮胎下面的,现在却反咬一口。
“珊珊,我已经坐过牢了,我什么也不怕,再不济,我不过是重新回到牢房里,但是你可不一样,你有老公有孩子,多么幸福的家庭,如果你儿子知道有一个坐牢的妈妈,你说他以后长大了,如何面对别人带色的眼光?”
秦珊珊怎么也没想到舒雅会这么无耻,她真怕自己留下来会杀了她,她丢下一句“让我考虑两天”,转身就走。
舒雅在她背后凉凉道:“珊珊,我时间不多,最迟后天中午给我答复,如若不然,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秦珊珊回到军区大院楼下,她怔怔地看着楼上亮着灯的窗户,每次回到这里,不管多晚,看到楼上亮着的那盏灯,她就会觉得很温暖。
她阴差阳错地嫁给了李承昊,她知道他只是为了责任娶她,只是二老想给孩子一个家,所以无条件的接受了她。她是卧底,还能过上正常的生活,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她背叛了舒雅,所以老天现在是来惩罚她来了吗?
秦珊珊在楼下站了许久,都迈不开脚步上楼。楼梯间的路灯一盏盏亮了,她看到有人下来,直到大门被推开,她看手里提着垃圾袋的李承昊,一时猝不及防,与他大眼瞪小眼。
李承昊被她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显得十分滑稽,等确定是她,他才不耐道:“秦珊?”
秦珊珊嘴角微弯,弧度很僵硬,从鼻腔里“嗯”了一声,面对他时,她的声音总是让狗叨了一样,想说什么,总是觉得别扭,正如这别扭的婚姻。
当时若不是老司令作媒,只怕他还不会松口娶她。她一直知道他爱的是安小离,却因为孩子心安理得的鸠占雀巢,现在总算遭报应了。
他喊她的时候,会自动忽略一个字,喊得又急又快,十分不耐烦。很多时候,她感觉自己在他眼里还不如家里婆婆养的松狮。“我去扔垃圾吧,阿姨呢,怎么叫你做这个?”秦珊珊作势想从他手里拼过垃圾袋,他的手一让,她的手僵在了虚空。
总是这样,他不让她碰他,嫁给他三年,
“站在这里等我。”李承昊淡漠地丢下一句,快步走到院墙旁的垃圾箱旁边,将垃圾扔了进去。
秦珊珊看他将垃圾扔进可回收的蓝色箱子里,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吭声,算了吧,他高兴就好。上楼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连脚步声都很轻,仿佛怕吵到了什么。
“承昊,三年前苏小姐被绑的案子,有进展了吗?”秦珊珊鼓起勇气打破沉默。
李承昊侧头看了她一眼,“秦珊,不要过问刑事组的案子。”
“舒雅出狱了。”秦珊心口大震,她自然知道每个案子的机密,既然当初是她发现这案子的蹊跷,她把案子交给他,就没有出卖他的意思,可他居然不信任她。
“我知道。”简短的三个字,李承昊大步向楼上走去,留给她一个冷冷的背影,还有一句近似警告的话,“秦珊,如果让我发现你跟舒雅狼狈为奸,不管你是不是睿宇的妈妈,我都会亲手送你去坐牢。”
海城的冬夜,格外的寒冷,秦珊看着李承昊渐渐消失在楼梯间,她浑身都冷了下来,她抱着双臂,不停哆嗦,这份寒冷,一直漫延到她心里。
这一夜,雨声未歇,兜兜过了一个最圆满的生日,她幸福地睡在父母中间,像个天使。
池斯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看向躺在另一侧的雪惜,她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均匀绵长,仿佛已经安睡。
他有些恼,晚上关于要不要小弟弟的话题让他莫名不安,他总觉得雪惜有什么事瞒着他。
三年前,他们彼此说着坦城,却貌合神离,每每遇到敏感问题,想到的就是规避。三年后,他不能任由事态如此发展下去。
他坐起来,定定地看着一枕之遥的雪惜,床太大,即使三个人睡在一起,也不会拥挤。兜兜完全可以放在另一侧,她却总是习惯让她睡在中间,将他们挡着,就像一道无形的墙,他走不进她心里,她不肯敞开心扉。
他眼里流转过暗沉的光,忽然撑在兜兜两侧,伸腿跨了过去,就将雪惜抱进怀里,既然她不肯亲近他,那好,他迁就她。
“池斯年!”雪惜惊呼,清明的瞳仁落入池斯年眼里,她果真没有睡着,他撑在她上身,不想去猜,不想去试探,直截了当道:“惜儿,你有事瞒着我。”
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雪惜瞬间慌乱起来,她的目光撞进他眼里,一时竟结巴起来,“我有什么事瞒着你?你…你别瞎说。”
池斯年坐起来,顺势将她也拉了起来,然后扯过一旁的睡袍裹在她身上,将她抱着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外面风雨交加,雨珠扑打着玻璃,噼噼啪啪的乱响。
客厅里只开了橘黄的壁灯,光线柔和,让人安宁了些,雪惜被池斯年抱着坐在他腿上,她有些动弹不得。“干嘛不睡觉,我好困。”
池斯年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的让她跨坐在他腿上,那姿势……顿时羞得她无地自容,她下意识夹紧腿,却夹紧了他的腰,瞬间就感觉到他眼里烽火连营。
“惜儿,我们聊聊。”复婚的事还没着落,舒雅又紧逼其后,他可不能让他们之间再有东西瞒着对方,他直视她的眼睛,说:“惜儿,舒雅出狱了,我们见面了,她来势汹汹,抢了我竞标的和城的项目,你会不会觉得你老公我不中用了?”
雪惜没想到他的开场白会是这样,愕然地看着他,他一副自信心受损的郁卒模样,好像真的受打击了,“呃……商场上的事说不准,这个项目没有了,还有下一个项目。”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池斯年正经的点点头,慢慢切入主题,“舒雅出狱,又这么高调的跟我抢生意,她就是来报复我的,我在你跟兜兜身边都安排了人保护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现身,所以你可以安心。”
自从雪惜在书店外面看到舒雅后,她就一直在担心,如果三年前的绑架与舒雅有关,那么她看到她跟池斯年复合,一定还会再次下毒手。她不怕,却担心兜兜会成为她的目标。池斯年这么说,她并没有安心。
三年前,她身边也有保镖,但是最后她还是被人掳走了。
想起这件事,她说:“斯年,三年前,我被绑架前见过乔少桓。”
“嗯。”池斯年一点也不觉得诧异,当年保镖都跟他汇报过她见过哪些人。
“我感觉我被绑架,跟少桓给我的银色U盘有关,少桓说,银色U盘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但是我被绑后,阿豹就将U盘拿走了。”当初她受伤差点流产,警方要来录笔录,都让宋清波找关系拒绝了,生怕她会回想去那一幕,激动害怕之下再有个好歹。
后来警方在现场找不到证据,这案子也变成了无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