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长亭边,众人皆被亭中人所说的故事感动。唯亭边三步处的杨庆亚高呼“你在骗人”,顿时四方将目光齐齐刷向了杨庆亚。若是从前,杨庆亚绝不适应百双眼睛盯着自己,可如今她也算得上“老江胡了”吧!这种小场面岂有镇不住之理!她见众人看向自己,遂笑了一笑,起身说道:“实不相瞒,小生家中有样祖传宝贝——《山谷琴趣乐篇》,收录了从古至今所流传的所有琴曲,小生也极爱这七弦琴,自也会抚上两曲,却不见得琴家还有如此美的故事!你说不是你瞎编骗人还能是什么?”
亭中人听罢,乃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并知道一些事也是正常!却何故认为不知道即是没有呢!”
“我…”杨庆亚想要反驳,却发现他所言语竟让自己不知如何应答。只好赔礼道:“兄弟说得不错,想必是那乐篇只是虚名,并没包含天下琴谱,今日听兄弟一训,小弟顿时开朗。”言语之间,弯了腰身,甚是有礼的模样。
或许是杨庆亚的有礼感动了上天,忽然刮来一丝清风,将亭边丝巾扬起,庆亚俯着身抬头,便从那亭中人的鞋脚看到了下巴!此人一席汉家服式,又别具江湖之风,定是一位江湖人了。见其高约八尺,生得威武,正站在亭边,就是十级狂风,定也刮不倒他。只见其下巴侧颜、就已令庆亚心跳不已,此人生得俊俏,潘安不及。
杨庆亚心喜,正欲大步向前见其面容与之相识,谁知此时、河中竞飘来了一叶小舟,庆亚刚欲伸脚,舟里便飞来一位少女,此女十六七岁的模样,与那庆亚差不多大小。虽说可能不及庆亚女儿装时貌美,但她天生的娃娃脸却显得可爱有加,综合下来,恐与庆亚不相上下。见其腰上别有一长棍,婉如庆亚手中“绿如意”,可细细一瞧,是为八孔,此乃琴萧是也。所谓一寸长则一寸强,庆亚手中竹笛恐非此女子手中长萧之敌手罢?庆亚如此打量着那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子此刻已然旋身飞进了亭中,只听那女子道:“哼,师兄,你又不把爹爹的话放在耳里,又跑到市集上卖弄风骚,若让爹爹知道,非打得你吐血不可!”同时,只听得亭中男子惨叫:“哎呀,师妹你轻点。”想必是被那女子扭了扭耳朵罢。
看客们通通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如此会抚琴的文艺少年竟也怕姑娘,可他们哪里懂得什么叫“爱”啊!在那些人眼里,似乎女人只是他们的附属品。而男权对于女人来说,是无比高贵的!所以他们拥有了女人,却享受不到“爱”,更不知何为爱情!
庆亚心急,遂也一脚踏进了亭中,亭中女子侧眼而去乃全部知晓,一把抓起师兄便往亭外的小舟飞速而去!两人猛的落至舟上,顿时尤如百位壮土齐齐划舟一般,使得小舟飞速而去。而小舟之后却是庆亚不依不饶的追着,她的轻功似乎也进步了不少。
那女子见杨庆亚紧随,便从腰上取出长萧,萧声虽然低沉,可她所奏之曲却是欢快无比,一连音出,便教河水惊起阻了庆亚的路。杨庆亚见河水炸起,乃后空一翻停了追逐!待雨雾散走,仍见得小舟,却不见那两人之踪影。无奈,杨庆亚只得原路返回,又至亭中,原来刚才那人所弹之琴并不普通!此乃琴中精品,为盛唐开元年间四川制琴世家雷氏第一代雷威所制的“九霄环佩“是也!皇氏尚不得此仙品,今日初到南蛮之地竟能见得真身!原来南蛮之地并非寸草不生,也有集大雅者啊!此二人之身世,定是非同一般!杨庆亚感叹着甚是小心地抱起了琴。爱琴之人最喜欢的动作,便是抱琴了……
转眼继续跟踪那两人的踪迹而去,在树林中,那女子一手拿萧、一手拉着那男子一个劲的向前冲跑,男子极为不悦,几乎是被其带着走的。终于,男子甩手道:“师妹,我的琴还没拿呢!”那女子这才停下,道:“呀,那你完了,爹爹平时叫我们得爱护自己的器乐,你竟把琴丢了!看你以后用什么同我琴萧合鸣习武修心!明日爹爹不见我俩修习,非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那男子想着师妹说的话,又联想到师久的脾气,急得只能搔搔脑袋了。而在此时,林中飞鸟惊起,男子急将双臂伸展挡在那女子身前,道:“师妹注意,有人跟踪。”
那女子双眼在四周扫射了两下,却不觉奇怪,便将男子的一只手臂压下,道:“哎呀,我说师兄,你就喜欢疑神疑鬼。”此时那女子已然走到男子身前,男子仍不敢放松警惕,隐约见得前方有个黑影闪过,遂跃身向前双掌合力挥了一道气波而去。顿时狂风卷起枯叶便猛的打了过去。刚一出招,便带着师妹奔逃而去。而此掌,却被人接住了。目光移去、大树后猛的站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少妇,倒是极具几分韵味。可她能杀人的眼神却盯着那两人逃去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街上又开始热闹起来。昨晚那对师兄妹又出现在街上了,只听那女子跟在男子身后,道:“师兄,你真不回去了?爹爹可是严厉禁止我们私下山头的。我知道这些年来你有一直偷偷下山游玩,可是整夜不归的现象还是头次呢!你不怕吗?”
那男子回道:“丢了仙品,相当于百个夜不归山,非被师父打死不可。要是找不到那仙品,我也无颜再去见师门了。”女子回道:“哎,师兄,那你如此天荒马乱的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男子回她道:“谁说我现在是在寻琴啊?”说罢,两人肚子便大叫起来。男子抬头看见了一家面馆。“对了,就是这里!”男子将师妹推到这家面馆前如此说道。又紧接着道:“走、师妹,我请你吃南方最棒的面条。”刚说完,便带推一般将师妹请进面馆之中。
此酒馆名叫“一番面馆”,人们尽管如此叫,却不知其意,但方圆十里之人并无陌生。那男子倒是好眼光,一眼就看准了这“一番面馆”,而他们的拿手产业,当属红遍天下的“云吞三弄”。此刻虽还只是早上,可他们的客人早就挤满了楼房,那女子好不容易挤进了房间,回首却没发现师兄,气得直嘟起了小嘴!正要发泄一场,谁知就有小二前来引她去了阁楼,一大碗“云吞三弄”随即为她呈了上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师兄照顾的。可她还是有丝生气,居然敢甩我!但又转眼见到金光闪闪的云吞面条,她又想道:“等我吃饱了才有力气收拾你。”言罢,便拿起筷子吃起了云吞。
不远处的山间以南,竹树一丛丛的聚集,石壁上有一些青青的树苗,中间是山水下流,流进下方一个小池溏里,池中还有几尾青鱼追戏,溢出的泉水朝小沟流走,往山下而去。在一旁的巨石上,杨庆亚正打坐着将“九屑环佩”放在腿上。不知何时几声鸟鸣响起,她便开始拂起琴来。只听其散音同流水争响,泛音同鸟啼争艳,接音如人呻吟,当代琴家,她能进前三!
随着她所弹最后一段泛音的收尾,从天而降下来一位八尺男儿,只见其一手别在腰后,轻轻落在了竹树之颠,那竹儿便轻轻的弯下了腰身,平稳的将此男子送到了地上。男子往前跨了一步,那竹树便猛的打了回去。
男子伸手拍了拍掌,道:“小兄弟琴技了得!想必琴技已达世间无人可及之地步了。”杨庆亚听此豪不谦虚,道:“还真如兄台所说,在下琴技,中原无人可及。”男子听罢,乃哈哈大笑了起来,回道:“小兄弟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这“九宵环佩”在你那里已经一夜了,可以还给我了吧?”
杨庆亚听他如此一言,猛的抬头朝此男子望去,先前他所表演的绝世轻功倒是让杨庆亚看也不看,可一听此人乃琴之主人,惊得猛然抬首死死盯住了他。
“身长八尺有余,皮肤微黄,气质有加,浓眉大眼生得俊俏,一股侠士之模样是之前任何人也不及的!他真的是昨晚亭中抚琴之人?”杨庆亚心中甚是惊喜,目光移也不移,仿佛在说:“他是我的了!”完全没有小女人那种娇羞的模样。
良久,男子见杨庆亚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看着自己,不过眼前这位小兄弟的眼睛好美,就像月牙一样看着自己,还闪着光呢!他开口与之道:“此琴乃我师传之物,虽甚是觉得小兄弟乃知音是也,可此宝物丢失不得。如若那般,定会被逐出师门的。如果在下没有认错的话,小兄弟便是昨晚与我搭话那人吧!既是朋友,望小兄弟归还于我,也好让我免受逐出师门之苦。”
杨庆亚听罢哈哈一笑,道:“没想到你记性如此的好,还记得我这路人甲,不过你说我们是朋友,我却还不知您的大名呢!”言罢,她将脸偏了过去,故意不看那男子。
男子听了,乃赔礼道:“是是是,是在下疏忽了。在下姓古,名韦立。”杨庆亚一听。不知在心里跟读了多少遍“古韦立”,生怕下一秒就给忘了。遂将脸转了过来,脸上满是笑容,道:“你要这琴自是应该。不过我这儿连夜为我喜欢的曲用琴配了一段谱子,你若能用我的竹笛,让我用你的琴与你合鸣一曲!我若满意,便将琴还你便是。”
古韦立苦笑一声,道:“以小兄弟之性格若是硬说“不满意”,在下岂不输了?”杨庆亚抱起琴猛的转身飞来,至他面前。伸出小指道:“我们拉钩,一定公平评价!”古韦立看着杨庆亚的手与她笑着的眼睛,他选择了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