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昏黄。
祁寒侧卧在床上看书,胳膊下垫了软枕,手托着下巴,肩上虚盖薄被。
逐世推门入内。关门时,他疲倦地揉了揉眼头,随即打起精神,大步朝她走来,笑颜温软。
“什么要紧事,大晚上的,会议了这么久?”她的唇角亦勾起笑意,放下医书,问。
他俯身,一把抱住她,动作很轻很柔,满含眷恋。
“……好想你……”他撒娇似的叹道。
祁寒哭笑不得。
谁能想象啊,这么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竟会像只很好摸的小狐狸,又漂亮,又黏人。
“我们才两个时辰没见,”她伸出手,给他“呼噜毛”,笑嗔道:“郎君盼我,怎就盼望得这般急切?”
“一刻不见你,心都慌。”他闷声喃喃。
“好啦……”祁寒不断抚摸他后背,拍拍床榻,“坐过来嘛,一直站着做甚……”
逐世却没顺势坐下。
他从缠绵中抽离,半直起身,望向她。
眉目间似笼罩着什么阴云。
“抚州,出事了。”他说,“义军在那边的据点,机密遭人泄露。朝廷,开始动用力量,围剿抚州义军了。”
他习惯将己方宋军称为“义军”。
祁寒闻言,立刻正了神色。
“情况如何?你可有计划?”
逐世没有很快回答。
“莫担心,不算太糟,我能处理好。”他思虑了一番,简述道:“各地义军独立而存,重要的情报,互不相通。我方才,与诸位要员进行了决策……由我带兵支援抚州,接走撤离困难的同伴,保住尚未失窃的机密,尽力留存住‘青山’,不怕‘没柴烧’……”
祁寒静静听他说着。
忽有阵莫名的慌神。
她已很久,没有过忧心的情绪了。
如今似是猝然惊觉,其实危险永远都不曾消除,逐世身上的重负也越来越沉;只是,桃花源里的世界太过安稳幸福,几乎让她错误地以为,他们可以永远享受这片纯粹的宁静,可以永远逃离那可怖,阴暗,压抑,苦闷的现实。
“我去帮你打理行囊……”她说着便要下床,却又被他给抱了回来。
“来不及收拾,我现在,就该走了。”
逐世轻抚她鬓发,将一缕散落的青丝别在她耳后。
“寒寒……”这是他分外喜好的亲昵称谓,“你好好留在桃峪,安安心心地,等我回家……”
祁寒向前倾身,双臂环住他的腰。
她仰头,眼眨得有些快,“那你,保重。”
话才说出口,她便自嘲地想,哪儿有新婚夫妻这么客套的啊,分明情意深切,而临分别时,竟只消这两个字来抵相思与挂念?
那厢,逐世并未在意她的走神。
他心中依依不舍,以掌心摩挲着她的双肩,忍不住探身上前。
温热的气息,凑近她的唇。
却在吻上她的前一瞬,顿住了。
脑中思绪繁杂。
虽已成婚数月,但其实,除了每夜的相拥而眠,他们从未有过亲密接触。
逐世恍惚地回忆着。
他们之间,好像有太多的环节,都错误了顺序。
第一次亲近,居然是她在仙音阁揪住他衣领、按住他后颈拉向自己,予他的那个——冲动霸道的深吻。
然后是在大都城外,他那时不知他们可还会相逢,克制不住满腔眷慕,紧紧抱住了她。
再之后,是大婚之夜,两人挨坐着,十指紧扣,彻夜长谈,继而合衣拥眠……
一切的顺序,好像都反了过来罢。逐世暗自苦笑。
不是没想过与她“更进一步”。
只是,她从未和他提过。
他也就……不好意思开口。
逐世微垂下眼睫,心想,或许她还未做好接纳他的准备,那便都随她意,他绝不唐突。
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重新牵起和煦的笑。
他捧起她的脸,啄了啄光洁如玉的前额。
浅尝辄止。
“郎君……又在顾虑什么?”祁寒握住他的腕,戏谑般眨眼,“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的思绪,可比河里的水草,还缠得杂乱。”
逐世刚想摇头。
却见她颇为郑重地直立起来,双臂揽住他脖颈,就这么拉近他。
两副滚烫的身躯隔着薄薄的衣衫,若有似无地挨上了。
她的鼻尖好像触到了他的。
他怔怔地,盯着她愈发贴近的唇,心狂跳着,甚至忘了呼吸。
“郎君……”她的声音似蛊惑他的魔,清悦却妖娆,几乎令他残存的意识分崩离析,“此去,保重啊……”
她闭眸亲吻他,将他欲出的话音全部吮吻吞下。
香津缠混,柔软的唇相印,甘甜浸润满腔;他只感到,浑身血液涌上了头,冲掉了全部的理智和杂念。
逐世亦闭上眼,学着她的样子,青涩地回应着,全心投入;他开始索取,索取更多,探求更多……却又远非欲望驱使,更像是一种珍摄。
他的吻,就像他的人,是极尽内敛而温柔的,也是极尽炙烈的。
他再度抚摸她颊侧,耳后,雪颈……
没有半分轻浮。
只有最纯粹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