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慕朝和言庭一行人,为了在七伤云牙城里尽快找到西皇玉珠的下落,兵分两路。
慕朝和言庭来到云牙城的东边,慕仝二人去往西边。
西皇玉珠是战神玄柯的瞳珠,闻人言,此瞳珠每年的元节前后会出现,发红光,红光之外还有一道金色。若是幸运点,走在大街上,随意崴一脚都能遇见;要是实在没有那个运气,任凭你每年来寻,终是无果而还。
慕朝和言庭往东走来,来到一座寺庙,名叫白山寺。
不过,这座寺庙与人界的不同,没有巍峨的宫殿,也没有涌闹的香客,除了寺门前有几柱献灯,外加一个写有白山寺三字的石碑,其他的全无,很是简陋。若是行进的快,大概是不会注意这座寺庙的。寺庙大门是竹子而做,台阶是普通的石头,并且这石头被人塌的已经变了形,有几处被磨得光溜溜的。
走过累人的百余台阶,慕朝弯着腰,喘着气,扶着台阶旁的石头,埋怨道:“师尊,这里真的有什么玉珠吗?我怎么觉得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呢。”
慕朝看着自己爬了百余台阶,往下瞅,往左右看,落叶满阶,萧瑟至极。更可气的是,这百余长阶明明可以飞上去,偏偏要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言庭走在他前,掂起衣摆,动作优雅,神情自若,大气不喘,气息别提有多均匀。他回头看着累成狗的慕朝,淡淡道:“我方才在山下,隐约感觉到了玉珠的灵气。”“白山寺是弘恩禅师的地界,他向来不喜修者乱用术法上山。假使你执意要用,后果不是你能控制的。”
言庭说完,二人台阶下方过来几个猎妖师,想来是觉得台阶颇多,耗费体力,在言庭向慕朝解释期间用了术法,这会儿齐齐的被一股力量甩出了门外。
只听见几声惨叫,再参杂几丝吐血发出的悲咽。慕朝拍了拍胸脯,不用想,那群人的命,不半死也差不多了。
慕朝扭头看着言庭,拱手嘿嘿笑道:“……还是师尊有先见,弟子佩服。”
“走吧,再晚些,还会有一些其他棘手的东西。”
慕朝一步跳到言庭面前,好奇道:“是什么啊,师尊,那些东西很可怕吗?”
“嗯。可怕。”
慕朝低头,手摸着下巴沉思着,心说:“这世上还有他怕的东西?”
想到之前在天目山有几次戏弄言庭。在他授课的书籍里放了蜈蚣;在无墨书房里放了花斑蛇;又在言庭回房的路上召来了一些怨鬼故意吓唬他……种种示例,种种慕朝自以为可怖的东西,寻常人看一样都会吓得跳起的东西,结果碰上言庭后,蜈蚣变成了药、花斑蛇变成了蛇皮、怨鬼正好拿来炼丹!瞧瞧这冷峻的师尊,心果然如玉石!
“师尊,你是不是以前来过白山寺啊?”
“来过。”
“也是来找西皇玉珠吗?”
“不是。历练。”
“哦…历练呐。那师尊,你说得可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也在这座寺庙里?”
“不在。”
“不在?那在哪里儿呢?”
二人走过长长的台阶后,来到平地,慕朝跟在言庭的身后不停地发问,言庭突然停住了脚步,慕朝没来得及刹住脚,脸撞到了言庭的发冠上。
慕朝比言庭高出半头,那发冠正巧撞在他的嘴巴上。慕朝疼的捂着嘴,有些不快道:“……师尊,你怎么停了?不走了?这给我撞的,疼死了。”
言庭轻轻道:“噤声。有人。”
慕朝捂着嘴,含糊不清道:“有人不正常吗,你不是寺庙里有那个叫弘恩的禅师吗?”
言庭道:“不是他,另一个。邪气很强。”“别出声。”
霜天飞出化作长剑。
寺庙门帘上印着四个大字:死生大事。
言庭手持霜天,小心进入到寺庙里。看见一个蒙黑面的男人正在布阵,那阵法中一个浑身血迹的和尚,阵法四周放着四盏红绳缠绕的烛灯。
“霜天,肃杀!”
蒙面男子见慕朝二人进来,先是一怔,随后停下手上的阵法,跳到一个桌子上,唤出把泛着紫光的长剑。
紫剑飞空,与霜天相斗着。
男子冷哼一声,虽然蒙着黑面,但是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他正在邪恶地笑着。魁梧的身躯挺得笔直,没有多少作战的姿态,倒有一丝轻蔑的挑衅。
慕朝跑到地上和尚旁边,用手贴在他的鼻尖,对着言庭摇摇头,示意已经死了。
男子趁着二人对视的空隙,从腰间又拿出一把软剑。
“师尊,小心后面!”
言庭微微侧目,白衣轻轻飘拂,脚尖踩地,纵身向上跃起,盈盈落在袭来的蒙面男子头上。又一个脚上劲力,向后缓缓飘落地。那男子见被人如此羞辱,登时,气的召回紫剑,忙的刺向言庭。不过,他气势虽有汹涌奔放之意,但似乎技巧不足。言庭稍稍侧身,他就扑了个空,刺了个空气。
然而,见自己没有刺中,并无罢休。紫剑上积蓄力量,剑身周围萦绕紫红光芒,貌似是无法抵挡的洪流猛兽。一瞬,紫剑化作无影百剑围在言庭周身,势必让他不能冲出重围被剑万刮。
谁知,言庭双手结印,闭目,嘴里念道着什么咒语,再睁眼时,霜天如蒙面男子的紫剑一般,不,比紫剑的幻影更多!
霜天此刻就像是千剑、万剑!蒙面男子的紫剑被霜天打得落花流水,逃无可逃。霜天的其中一剑刺到蒙面男子身上,男子一息喷血半跪在地上。
“师尊,好厉害!”慕朝在一旁鼓掌呐喊。
蒙面男子见无法与言庭抗衡,扭头看向了旁边叫好的慕朝。
一个迅步,劫持了慕朝,男子掐着慕朝的脖子故意压低声音道:“别过来,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霜天归一重新回到言庭手上。慕朝拍着男子的手,咳嗽着,脸被掐的涨红。
“……师尊,救……救我……”
岂料,言庭冷笑道:“你觉得他对我能构成威胁吗?”
慕朝愣在那里,这话……什么意思?
“哼!”言毕,霜天变成长鞭。言庭眸光炽盛,寒气十足;长鞭电光汹涌,噼啪怒啸。无论哪一方,让人看来都不禁心中一颤,面前的人,怎么会……如此冷!如此可怕!
对,是可怕。
慕朝第一次看见言庭如此的吓人,仿若他才是追逐猎物的猎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从未见过言庭眼里有这么可怕杀意。慕朝这会儿已经不顾他是不是不打算救自己,而是在意的,他怎么会这么……神色阴狠、眸光可怖!
长鞭霜天电光嚯嚯,言庭大手一挥,鞭子像是长脚一样,自动越过慕朝打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身上,鞭子尾端化作短刃,狠欲狂啸,一击即中。
蒙面男子尖啸一声,手不停使唤地松开了慕朝。
“咳咳咳……”慕朝捂着喉咙,跪地咳嗽着。再转头看向蒙面男子时,已经没了人影。一道白光耀眼,蒙面男子被人救了去。
霜天回发,言庭递给慕朝一只手。
慕朝起身后,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脑子里恍如一团浆糊。他自认为在天目山的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足够了解言庭了。
他知道言庭有洁癖爱干净、吃饭挑食、喜欢独处,不近女色,仿佛什么都不怕,却没想到他还……
慕朝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他终归不是他。是啊,他是天目山圣尊,是猎妖世家、山下百姓尊敬、敬仰的圣尊。又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言庭看慕朝神色黯然,便问道:“怎么了?”
“没、没……没事儿。师尊,我们先看看这位禅师吧。”
“嗯。”
二人蹲下检查那死去的和尚。
慕朝看了下地上的阵法,眉额紧促道:“师尊,这阵法看起来不太像寻常修者使用的。”“未申罗刹天,南午魇魔天,辰巳裂火天,东卯帝释天,西酉……”“啊,师尊,你看这里,还有一圈奇怪的东西。”
慕朝手指的那圈东西,内环还有四个小圈相套,每圈外犹如绽开的莲花花瓣,煞是好看。
“什么图案呐?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师尊,这是什么阵法啊,你知道吗?”
“魂檄咒里的追魂法。”
“那不是禁术吗?”
所谓魂檄咒,有两种。第一种是杀人的,名叫追魂法。凡追魂有四种,一曰失魂;二曰迷魂;三曰夺魂;四曰鬼取魂,四种追魂,各有其法。追魂追魂,乍一听,像是魂游飘荡,追其而归的意思。然,恰恰相反,若人被施以追魂之术,是取其魂灵,为己所用。尤其是有大德的活人人魂被取出,邪坛作法,精修者可以自由号令。第二种是救人的,名曰引魂法。幽关冥途,津令引魂,使其魂魄归还附身。引得及时,这人还有三分可能被救,假若魂灵离体较久,引魂归来时,魂不附体,一切为时已晚。
言庭起身道:“禁术是修者之禁,有些妖邪自有办法找到。”
慕朝道:“师尊,刚才你与那蒙面人交手,可认得他使用的是哪家的术法?”
言庭道:“想必,不是猎妖师。”
慕朝叹气道:“难道弘恩禅师就这么白白死去了吗?”
言庭道:“他不是弘恩。”
慕朝原以为地上躺的是弘恩,先前多少听过弘恩禅师的事迹:割肉救百人,施恩散千家。看见地上的禅师被打得血淋淋的,一进门时着实心痛了下。
还好,不是他。
慕朝二人埋了那位禅师后,走在云牙城大街上。
“师尊,你说,蒙面男人是不是也来找西皇玉珠的?”
“不是。应该另有所图。”
慕朝想到在白山寺言庭挥鞭时的样子,脸色微沉,些许难受。言庭瞧见他的不开心,问道:“是担心什么?”
慕朝佯装微笑道:“不是不是。弟子在想,西皇玉珠不在白山寺,那会在哪。”
言庭道:“不知。”“不过,白山寺的那微弱的玉珠灵气,应该是假的。”
“假的?”
“嗯。也许是弘恩禅师离开白山寺前故意设下的。”
“你是说,他故意引我们去的。”
言庭道:“有这个可能。”
慕朝听得不明白,又问道:“师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救人。”
慕朝忽然醒悟,激动道:“弟子明白了。他是为了让别人过来救我们埋得那位禅师?”“可是……”可是,我们还是去晚了一步。
云牙城大街上,人群来往,突然一阵骚乱让众人四散开。惊得那些人、妖、鬼慌里慌张。
慕朝二人闻声望去,长街的远处,南归道人正被一群美艳动人的女子追着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