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摸了摸头：“还说我，方才我教的好好的，娘也不小的晚点出来。”
“就你那样，只晓得眉来眼去，有啥用？娘是看着着急，一不留神就出来了。”
张放回头指了指柳寨的议事堂，不满的说道：“可惜人家是少主的人。”
“你以后多立点功不就行了？我瞧这柳寨不错，整个寨子里的精气神都挺好，制度也不错，谁做泥瓦工、谁做兵器、谁打铁、田怎么种都挺有章程的，比起颜家寨那乱哄哄的强多了。”王瑶芳走南闯北，说话很是中肯：“这些年你我母子二人颠沛流离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你老张家添个丁了。”
“娘，那你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
“我和秀骊？”
“秀骊可不行，一个勾俪奴，这要是娶进家门可不能够，娘的意思你娶还是娶中州女子，秀骊，娘是觉得不错，你若是能够让她做填房，娘也没意见，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咱们刚到柳寨，人生地不熟的，好姑娘也不认识几个，认识了人家也未必肯嫁，且得等等。”王瑶芳滴滴嘟嘟的，说到儿子的亲事，她总有千百个念头。
张放心中不喜，却也没有反驳的意思，这些年他们母子杀得荒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娘亲心中的执念很简单，他不会随意无视的，点头轻声道：“秀骊多好呀。”
“可拉到吧，你不就是贪人家的身子？！”王瑶芳笑道：“别以为娘不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有啥心思瞒得过的娘？不过娘可告诉你，别看秀骊长得大，娘问过了，也才十四，年纪轻者呢，朝廷规矩，女子十八方可生产，否则容易出事，对女子身体也不好。”
“说什么呢？”张放没来由的一臊：“这可是溟海，我就没见过十六岁没当娘的荒女。”
“那是蛮夷，我们可是中州人，不管怎么说，起码得十六、十七才行。”王瑶芳推了张放肩头一下：“娘觉得她也经不住你折腾呀。”
张放大窘。
母子二人行走溟海，张放又是精壮小伙，有时候灭了荒人的小部落，抓到女荒人，王瑶芳觉得她们也都是战利品，给儿子尝尝鲜也未尝不可，她本就是草莽出身，自己作为女子要谨守妇道，男子在外，风流倜傥倒也是男人气度，故而从不管，只是自己到远处练武，避开儿子的风月，顺便把风，没成想回来之后，营帐里依然热火朝天，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经得住，经得住。”张放脑子一片混沌，真受不了他这个娘了。
王瑶芳看着儿子落荒而逃的样子，笑了，想到儿子依稀有相公的少年时的模样，眼中又有一丝落寞，看着天想起相公临终前的话：想我，就看看白云。
张白云，你这个混球，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
王瑶芳揉了揉鼻子，下山去了。阳春三月末，在溟海还不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一早一晚仍然春寒料峭，这一个月，冰泥解冻，整个溟海雪原就好像一个沾满水的棉团，湿漉漉、沉甸甸的，此地河网密布，水道纵横，若是冬季结冰，打打猎还算不错，到了春季，整个荒原野草疯长，谁也不晓得草垛子后面是藏着一个美味的麋鹿还是解冻的暗水甸。
人和马若是落到水甸里，那真是神仙难找，所以这个时候，各个部落都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会种田的种田，不会种田的也不出来瞎溜达。
荒人敬拜山神，崇敬万物，春季是繁殖的季节，就算再嗜杀的猎人也会对母鹿放下弓箭，对于纯粹的游牧之家来说，春季是冬季的延续，只有到了夏日，才是他们驰骋草原的时刻。
河道上倒是有不少渔民，冰层下养了一个冬天的鱼，又大又肥。
两女一男骑在马上，一路浏览沿途的风光景色，这里中州人屯垦多年，水土滋润，故其春景不减江南，加上察里布家族是典型的官宦部落，对耕战颇为重视。
现下四野里的农夫们都在辛勤耕作，空气中掺和着泥土的清香，一派热闹气象，偶尔也能见到小牧童横骑在牛背上，没腔没调地信口吹着短笛，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没有田园淡泊的情调，却也有一览无余的壮阔。
一向以游牧为生的尕耶伽罗，对此美景，不觉心旷神怡，大有宠辱皆忘之慨。
不觉已经到了敦安。这敦安据说是上古渤海国的国都，历经战乱，现在太守是察里布氏，整个溟海雪原的官制很是混乱，尤其是切单部占据辽东郡之后，在中京的朝廷就不再新任命北边的官吏了，而是由上代郡守世袭罔替，他们称之为章京，中州人却习惯把这些拥有军政大权的官吏叫做太守或者节度使，一般来说节度使说的是会宁节度蒲察家族。
察里布家族在此地耕耘数代，将敦化这个延吉和上京会宁之间古城建设的有声有色，虽然不大，但由于是商旅往来的交通要道，所以城里也很繁荣。街道两旁，商号林立，茶坊酒肆，旅舍客栈，甚至秦楼楚馆俱都齐备。
虽然没有通都大邑那种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繁华，却不乏繁盛商城人烟辐辏、熙熙攘攘的景象。
柳少洲三人一路行来，不住地左顾右盼，想要找一家比较像样的旅店，准备歇宿，以消解旅途的劳顿，顺便也领略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三人到了一家客店门前，见这一家客店的门面很是气派，门前打扫得十分干净，擦得闪亮的金字招牌上写着“金乌客寓”五个大字，旁边还有一个纹饰，“红日中央有一只黑色的三足乌鸦，黑乌鸦蹲居在红日中央周围是金光闪烁的红光”。
柳少洲一看，这纹饰就是传闻中的“金乌”，溟海雪原许多部族都将金乌视为神鸟，象征的太阳，只是单独作为纹饰的这般招摇的却不多。
整个客栈的布局、装修都不错，柳少洲于是甩镫下马，对妙苇师太说道：“姑姑，今日我们就住这里吧，看这装饰倒是新的，应该刚开没多久。”
妙、尕二人尚未发话，立马就有店小二迎出来，对着三人一抱拳，说道：“公子爷！好眼力，咱们这真是上个月才开的！”说着就要接过马缰，想把生意落实。
妙苇师太瞅了那“金乌”字眼，一怔，心道：金屋藏娇？
这敦安城守卫都是荒人，往往动手动脚，妙、尕二女为避是非，都略作污遢模样，也许是尕耶伽罗的异域气质，守卫以为是卑金显贵，到不敢造次，顺利入城。店小二望将过去，以为见到两个仙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不说妙苇师太的世外气质，这尕耶伽罗容貌极是娇美，实可称得上是千中挑、万中选，举止之间，神韵动人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