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罡护体印”妙苇师太施展的颇为厚实,可万丈悬崖,若想不死,谈何容易。
若非柳少洲见“此印”,顿时明了,坠落之时自己依样画葫芦,给自己也加了一层“青丘印”,否则仍然难逃摔成废物的局面。
已经是三月末了,溟海山涧溪水解封,流水淙淙,林间小路嫩绿初现,一片生机盎然。除了偶尔的几声虫鸣雀啼,马上就要日暮了,柳少洲再一次沉浸在这种跟泥土芳香无比接近的环境中,旁边还有几具白骨,应该是多少年前不幸坠崖的猎户或者崖客吧。
柳少洲勉力站起,四周满是腐败之味,心中哀叹,为何醒来的时候不是被某位仙女救到香闺之中呢?
不知该勉力起来还是躺在此地等人救援,扈大虎曾说将并无路去长恨峰西麓,不过从他闪烁的眼神里,柳少洲知道应该有一条路,只是他不肯说而已。
就在这时,从上边坠落一个物体,“啪”的一声,摔在崖底的腐泥里。
柳少洲一瞧,正是那朴一奎的头颅,讶然失笑:“不知你有没有后代,多年以后会不会说这里是他们祖坟。”
想起此人方才丑恶嘴脸,骤然偷袭,柳少洲站起身子,一脚将那颗头颅踩在泥地里……
接骨疗伤是溟海人与生俱来的强项,无须旁人指点,柳少洲接上自己的左臂,又找了一点草药,咀嚼成浆,涂在关节之处,活血化淤。
“不错嘛,还晓得自己接骨疗伤。”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甚是动人。
柳少洲像散架似的坐在地上,惨然一笑:“干嘛还带着面巾,又不是没见过。”
戚雪真揭开面纱俏脸泛着圣洁的光辉,露出笑靥道:“我说谁放信号,原来是你,掉下来的?”
“嗯!”
戚雪真仰望万仞高山,轻叹道:“这么高摔下来,居然没死,难道你是九尾狐?有九条命?”
自从扈大虎说起建寨时候的往事,柳少洲就猜测随玉宫就在这人迹罕至的长恨峰北麓,本想日后再慢慢找寻翻山小道,没成想今日就跌进来了。
“我这是命硬!”柳少洲没好气的说,自从上次被戚雪真拎走,以“那种”方式解毒,柳少洲差点成了寨子里的笑话,好多人,尤其是申屠叔,口无遮拦,都说江湖女侠往往献身解毒,偏偏到了柳少洲这里,却只是丢进寒潭,冻了一宿,有人还起哄要看看柳少洲那处是不是冻坏了。
尤其一个冬天,秀骊还是完璧,让这种谣传越来越玄乎,柳少洲好生苦恼。
戚雪真从他言谈中,听出古怪,问道:“你受伤了?”
“被人一掌打落下来,你说呢?”
朴一奎的星照掌并不是摆设,若不是他的目标是妙苇师太,出掌只用了五成功力,柳少洲怕是心脉已断了。
许久不见伊人,柳少洲眼儿一闭,嘴中喃喃道:“我熬不住了,救救我。”说完倒在地上不起了。
戚雪真一愣,柳少洲可不会龟息之法,尽管虚弱,但这肯定是“假晕”,瞒不过她的搜神术。
“哼,还指望我救你一次?你不起来我可走了。”
柳少洲的确有油尽灯枯之感,为了活命,他已将全部内息化作“青丘印”,现在的他跟常人无异,加上左臂脱臼,刚接上,他摆明了想耍无赖,让戚雪真以轻功带他离开此地。
上一次戚雪真就去而复返,柳少洲认定她不会将他丢在这里的,果不其然,僵持半天,哪怕看到柳少洲眼皮虚抬,戚雪真仍然败下阵来,重重的哼了一口气,拎着柳少洲在苍古老林里飞跃而行。
“我是伤者,你路线选的好点。”
“呸,若不是师姐,我才不会理你呢。”戚雪真选的路线极为刁钻,她到无事,柳少洲可苦了,脸上被枝叶刮成了大花脸,只得运气最后那一丝丝真元,才勉强保证自己不破相。
在一处幽林内,隐约透出灯火。
柳少洲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
一路过来,他的身体比之今日与谷不贤斗“破境之卷”,没啥两样,浑身难受,腹腔翻滚。
扑通一声,柳少洲被丢入林边的水池之中,此水难见光阴,自然冰寒无比,柳少洲被冻的跳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作甚!”
“你自己洗洗,浑身臭死了。”戚雪真飘然而去,幽林里传出一句话:“洗好了,自己进来。”
柳少洲咒骂几声,紫木林之中传来一股寒风,赶紧躲进水中,才将将避开。
草草洗浴之后,柳少洲走过幽林,没有看到想象中高大的随玉宫,只是峭壁悬崖下几个石洞,石屋罢了,简简单单,毫无生气,就连不远处几处菜洼也寥落的很,似乎已经多年没人打理了。
哆哆嗦嗦的进去,戚雪真眉头一皱:“你怎么不烘干衣服?”
“我真元用完了。”柳少洲说话虽然连贯,却是全无中气,虚弱之极,似乎随时都要断气。
戚雪真到没想到他现在如此日薄西山,望见他如此模样,心中颇感不忍,道:“这是衣服,自己换上吧。”说罢给柳少洲注入少许真元,脸上泛起忧虑之彩:“星照掌?东海剑神来了?”
“朴一奎。”
“双绝剑?他人呢?”
“死了,方才从崖上丢下一颗头颅,我瞧了,是他的。”
“上面都是什么人?”
“能让我先……”衣服湿漉漉的,浑身难受。
戚雪真瞧他男人身体,一览无余,略有一滞,示意他去一间石屋换衣。
衣服倒还合身,只是过于老旧款式了,像是个书生的儒服。
“你这还有男人的衣服?怎么就你一人?”
“以前还有师姐。”戚雪真已经接受师姐消逝的事实,有些落寞道:“现在就我一人了。”
“雪真姑娘,你师姐的事情……”
“别叫我姑娘。”戚雪真不习惯这个称呼。
“那我叫你什么?”
“你既然传承了师姐的功夫,也算是她徒弟了,按照江湖规矩,你应该叫我师叔吧。”戚雪真脸上微红,似乎对这个头衔很是受用。
柳少洲打心底不乐意,戚雪真却不依不饶。
最终没法子,柳少洲才怏怏道:“小师叔!”
“干嘛加个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