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脸,白。皙、干净,鬓角修理得一丝不苟。目光虽淡然,却又透着股贵气。
这人绝对不简单。
这是陈婉容的第一感觉。
她礼貌地朝着这位赵爷行了个点头礼。
窜窜带她过去。
赵措回了个请坐的眼神。
窜窜、陈婉容、赵措,相对而坐。
赵措的仆人,送上两只茶杯,将茶水满上分别端到窜窜和陈婉容跟前。
陈婉容正好有些渴了,端了茶杯一饮而尽。
“怎么样,我这里的秀芽,饮之何如?”赵措唇角微微扬着,笑得儒雅。
说实话,陈婉容对茶没什么研究。
要跟她聊黍米有多少种做法,她能道出个一二。
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她想研究也没那个机会。
她索性开门见山地说:“赵爷,您在东街的那个银杏院子能少些价格卖我么?”
赵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缓缓道:“这六里镇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好说话。这样,你饮我三杯茶,若是能说出这茶的名头,我就少二十两银子卖你如何?”
这时,窜窜小声对陈婉容说:“赵爷喜欢以茶会友,只要能和他聊上茶,价格就好说了。”
她也想跟他聊上啊,可茶叶她也实在不懂啊!
她只得实话实说:“赵爷,我估计说不出什么名头。您就直接考虑考虑吧,少+两也成。”
赵措眉尾轻轻一挑,他的仆人很快给她斟满三杯茶。
“姑娘未饮,怎知品不来茶?”
他伸手示意,让她再品。
陈婉容随意端了一杯。
酸酸的,略微有点涩,顺着喉咙滑下去之后,又带着点回甘。
不知为何,饮下这杯茶,她脑海里突然一晃而过某个关于这个茶的片段,熟悉又陌生。
“青柑!”
“取青柑,钻以九孔,紫砂为乘,沸水没顶,摇杯使其均匀铺散。”
她一股脑地说了一段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就仿佛,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是它在操控着她的唇舌一般。
对面坐着的这位被窜窜称为赵爷的人,神情比她还震惊。
他眼睛里突然熠熠发光,如同发现了什么稀罕事一般地看着她。
“你识得青柑? !”
同时,旁边的窜窜对她也是令眼相看:“我还以为,世上就赵爷懂得什么是青柑,想不到陈姑娘也懂。”
“青柑很稀罕么?”陈婉容惊诧地反问。
窜窜小声给她解释了一番,她才将来龙去脉理了个清楚。
原来这位赵爷是半年前来的六里镇。
他时常邀请镇上的人到他的茶楼里喝他自制的茶。
只要谁能说出这些茶的名头,并能描绘出其冲泡方法,他便请谁免费畅饮。
半年了,镇上的人,基本都来过,可在她之前从没有一人能说出个一二三。
听完窜窜的解说,陈婉容才终于明白他们这么震惊的缘由。
不过,她对青柑不青柑的不感兴趣,她关心的只有银杏小院,他能不能优惠些银子。
“赵爷,这茶也饮完了,不如我们谈谈银杏儿小院的转让价格如何?”
赵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扫了一遍又一遍,好半天才对她说:“你先说说,院子你买过去准备做什么?”
这次震惊的轮到了陈婉容,怎么还有人做买卖,会问买家把买回去的东西用来做什么?
莫非回答的不符合他心意也不卖?
这人的行事风格,不论是请人饮茶还是做买卖,都十分与众不同。
陈婉容的时间有限,不想同他多耗。多耽误一天,她就得带着周辙和周豆豆多在她娘家受一天的嫌弃。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她当真不想周豆豆和周辙也跟着受委屈。
以前那些营生的指向性太强了,万一让皇帝觉察到什么就糟了,所以,开拓新营生是她目前迫切解决的事情。
她急急说:“赵爷,我买去准备开饭馆的,您就说您五十两卖不卖吧。若你不打算买,我们就只好去别处再看看了。”
窜窜陪着她折腾了半日,当然是巴不得他们立即成交了,就在旁边撮合说:“赵爷,你看,陈娘子能品出您的茶,也跟您算有缘人。要不就由我做个中间人,帮你们把这买卖定下来如何?”
赵措不慌不忙地招了招手,他的仆人垂首走了过来。
“将银杏小院的地契取来。”他吩咐道。
仆人很快从内屋里将地契取来。
但赵措并没有直接将地契递给陈婉容,捏着地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赵某还有个问题。”他忽然开口。
陈婉容蹙了蹙眉,这人长得倒是干净利索,说个话怎么就那么不直接。
“您请说。”
“你可认得一位叫做梁雨萱的女子?”他问。
陈婉容实事求是地回答:“不认识。”
赵措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目光中的某种希翼也随之消失了。
他缓缓将手放下,将房契置于桌上,轻轻往前一推。
“拿去吧!”他说。
陈婉容高兴地收下房契,放回随身小包,又取了五十两银票出来,递给他。
“赵爷,您可帮了我大忙了。您日后来我店里用膳,我一定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他说:“好。”
陈婉容给了窜窜五两窜银,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时辰还早,回去可能正好赶上晚饭。
路过街道口的烧卤店时,陈婉容花了五十文钱,杂七杂八地称了两斤。
有猪鼻子、牛肉,以及周豆豆最喜欢的卤鸡腿。
陈家为了攒钱给陈婉峨娶媳妇,有些日子没吃荤腥了。
陈婉容的这两斤肉一拎回去,很快就被抢了个精光。
她自己半点没吃着,就连周豆豆,也只吃到一只鸡腿。
她想着,反正过了夜就要搬去银杏儿小院了,让他们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吧,就没和他们计较了。
给周豆豆收拾完,又给周辙喂了点饭之后,她泡了个脚。
奔走一天的疲惫,在热水盆中消失殆尽。
她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和往常以上,跟周辙说上一番话。
“三郎,落脚地我已经找好了,五十两银子。那里啊有双开的院子,还有百年的银杏儿树,可漂亮了。明个,咱们就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