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剑就地凿坑。
陈婉容取走周豆豆手里的剑,也同他一道,凿了起来。
大上午的功夫,他们刨出个简易的坑,将二老埋了进去。
当最后一抹黄土盖在代菊先的脸上时,婉容再也没忍住,又一次嚎啕大哭。
她在心里默默起誓,从今往后她定要竭尽所能地照顾好周辙和周豆豆,以告慰婆母的在天之灵。
就算他失忆了,她也要跟他在一起。
周辙用剑在附近的树上刻了两个三角形的标记,又将其中一棵树砍去一大半。
她知道,他应该是在做标记,方便以后回来寻找。
做完这一切,他将散落的东西收拾起来,放回牛车。
又将周豆豆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毫发无损之后,将他放回了牛车。
“走吧”他对陈婉容说。
“哦”
重新上了牛车,她这才敢问他:“三郎,他们,到底是群什么人啊?我看他们的来意不像是截财的。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他们却要置我们于死地?”
倒也不是真的想问出些什么,只是随意找个话题。
此刻的周三郎看上去很虚弱。
之前躺着时乌紫色的唇,已经变得卡白卡白的,眼神也十分暗淡。
他岔腿儿坐着,双目半闭,育拉着头,似乎没有力气,又或者说没有打算要回她的话。
半晌没有动静。
陈婉容不再追问,从行李中找出竹筒做的水壶,倒上满杯水递给他说:“三郎,喝点水吧。”
他伸手接过去,端杯的手却抖动得厉害,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
他刚醒过来不久,一夜未眠,几个时辰前一己之力同数十人打斗,后来又挖坑葬母。
或许,他的体力早已透支,现在这幅坐姿都是他强撑起来的吧。
婉容不由得有些心疼他,赶忙将杯子又接了回来。
“还是我喂你吧。”她说。
她端着起杯子,将杯口凑在他嘴边:“喝吧,三郎。”
他的唇很干,飞起的唇壳沾着裂缝里渗出来的血。
他艰难开口,一口气将满杯水饮了个干净。
婉容在牛车上用衣服铺出个枕头来,对他说:“三郎,你躺着歇会吧,等会到了,我叫你。”
周辙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斜着身子躺了下去。
他的双腿蜷在一起,但由于身子太长,牛车太短,他的半截小腿还是悬在了车板外面。
婉容怕他着凉,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片刻的功夫,他睡着了。
“踏踏踏……”
牛车一路颠簸向前,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镇上。
周辙还睡着,婉容不忍叫醒他。
心想着,等她将一切都安顿好了,再叫他不退。
天色将晚,小镇上也没有客栈。
要想赶在天黑尽之前找到落脚的住处,并不容易。
她手里有一百两银子,按镇上的物价,添置一处房产倒是足够的。
陈婉容赶着牛车,问了好几家当铺,全都说近期没人卖地卖产。
最下策的选择是回娘家。
好在,她提前知道她便宜娘家的基本情况跟路线什么的,不然还真怕穿帮了。
但一想到她那不务正业的便宜老爹,和她那每天都只知道围着她弟弟转的娘,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抬头望了望天,夕阳的余晖已经全都消失了。
远处山峦的顶上,弯月缓缓升起。
再不落脚,就该到宵禁了。
若是被巡逻的衙役抓到违反宵禁,他们将面临足足七日的牢禁。
且不论在牢里能不能吃得饱,单是想办法如何在牢里活过七天都是个问题。
无奈之下,她只得选择回娘家。
她家位于小镇的最西面,四方街的尽头。
原本是爷爷留下来的大宅,被她爹卖去了一大半,一家人蜗居在最后院的两间小屋里。
她赶回去的时候,她的父母和弟弟正在院子里吃晚饭。
她娘杜巧琴眼睛尖,远远看见他们,快速站起身走了过去。
不是来迎接她们,纯粹就是好奇,泼都泼出去了的水,怎么又回来了?
杜巧琴的目光快速地在他们的牛车上扫了一周。
躺着不动的周辙,半大不小的周豆豆,还有几包看起来就不值钱的破烂行李。
她断定,陈婉容这次回来,绝对不是来走亲的,而是来避难的。
她当即蹙起了眉头,语调不太客气。
“容容,你不在周家村呆着,回娘家来作甚?”
“娘,我和三郎,我们想在家里借宿几晚。”陈婉容对杜巧琴说。
杜巧琴翻了个白眼:“周家发生变故了?你们该不会是没地方住了吧?咱家就两间屋子,可还得给你弟弟留着娶媳妇的,你可别打家里的主意。”
就知道她这个便宜娘会是这个态度,也就原主傻乎乎的觉得这个娘是个好东西。
说起娘,她不禁又想起胡氏,也不知道胡氏现在怎么样了。
压下心中异样感觉。
她说:“娘,我们就住几日,绝对不超过十日。这头牛作为我们三个住家里的补偿,您看行么?”
一头成年耕牛,按市价少说也得二两银子。
普通财米油盐的消费,至少得管两三个月。
而他们只需要住几日。
周豆豆人小,吃不了多少粮食。
周三郎是个瘫子,几碗稀饭就能打发。
至于容容,手脚麻利勤快,还能帮她不少忙呢。
杜巧琴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账,觉得这比买卖,还是划算的。
“行吧,住进来吧,十日之内,你们必须得搬出去啊!”她警告陈婉容说。
陈婉容笑着拍了拍周三郎:“三郎,到家了,快起来吧。”
他睡得很沉,叫了半天没反应。
容容忧虑地摸了摸他的脸,还好,不是冰凉的。
她尝试着把他扶进去,然而这周三郎看着瘦瘦长长的,体量可不小。
容容搬了半晌,累得气喘吁吁。
“爹,出来帮我抬一抬。”她唤道。
陈守财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去。
他抬脚踢了踢陈婉峨,“你去帮你姐。”
陈婉峨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好事不叫我,晦气的事,你就安排我。”
嘴上虽嚷嚷着,但他行为上还是老实,屁颠颠地出来帮忙来了。
男子的力气是不同,他将周三郎往身上那么一架,轻轻松松地就搬进了屋。
可搬进去后又面临个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