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的结局，再也看不见的未来。
9
齐昊从不允许我在外面和他并排走，今天却和我离的很近。
我突然想起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夜。
我走在齐昊身后，想离他更近一点，所以慢慢的和他并排走了。
那晚的月亮很大很圆，周围朋友们看着我们露出了善意的笑，齐昊撇了我一眼，却没有说任何话，我当他默许了，心中窃喜，离他更近了一些。
我满眼笑意的看着齐昊的侧颜，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甜，其中一个朋友朝我暗暗比了一个加油，我回了一个微笑。
「啪」
脸颊火辣辣的疼，回过神，齐昊正冷冷的看着我。
「苏黎，不要肖想不是你的东西。」
我捂着脸，在朋友们异样的眼光中看着齐昊，满脸震惊。
「我没有……」
「那你就离我远一点。」他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嫌恶的看着我。
「和你离得那么近，我想吐。」
10
湖边的风有些大了，孔明灯被吹起，火光明明灭灭。
我看着它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了远处的高楼后，再也看不见了。
它在空中的那段时间，是使命，是归宿，可也是自由的。
我最想要的自由，像它一样的自由。
齐昊失忆后，自由于我而言，已成了奢侈品，再也没有得到过。
我转过头看向齐昊，风吹起我的发，灌进羽绒服里。
那是齐昊曾经最喜欢的那件，自从他失忆后，我再也没有穿过。
我朝他一笑，齐昊愣住了。
有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他突然双手紧紧扯住自己的头发，蹲在了地上，表情痛苦。
过了很久，齐昊终于抬起头，眼里有心疼，可更多的是恐惧。
他终于恢复了记忆，想起了我们的曾经。
可一切都迟了。
11
那场比赛很顺利，没有任何悬念，我拿到了第一。
颁奖台上那束光打在我的身上，齐昊在台下为我鼓掌。
我看着他笑，然后轻轻眨了眨眼，齐昊会意的一笑。
那是我们约定好的暗号，我告诉他我饿了。
主持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千篇一律的贺词让我有些无聊，台下的齐昊宠溺微笑中，一切都只是寻常。
结束后，齐昊带我去了常去的那家火锅店，那时我身上还穿着小礼服，与店里格格不入。
「我穿成这样你带我来吃火锅？」
齐昊低头点餐，「你上午就在看这家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低头笑，侧头看玻璃倒映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样子模糊，「那你知不知道，我还想喝街角的那家奶茶？」
他看着我，笑的无奈，起身离开时，我看见了他口袋里方形的轮廓。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我的眼眶红了。
齐昊真是大笨蛋，要求婚也不穿个外套，遮一下戒指的轮廓。
12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我拿出镜子补了个妆，女孩肤白唇红，只是眼角泛着的红色暴露了紧张的情绪。
这是我和齐昊认识的第十年，也是我们确定关系的第七年。
我和齐昊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高中时我因为顶嘴被爸爸赶出家门，在雪地里遇见了同样被赶出家门的齐昊。
也就是那时，我们相识了。
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慰籍，可以依靠的港湾。
前些天，我无意间听见了齐昊在客厅打电话，他说，这次比赛结束，要向我求婚。
定在火锅店，我们最爱的那家，他找机会出去，为我献上最美的鲜花，鲜花的中央，是他用来求婚的戒指。
我们的十年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今晚，我会是最幸福的女孩。
13
齐昊看见我时，我已经站在了马路旁。
夕阳染红了云，也染红了他的脸颊。
夏日的晚风中带着海的味道，路边行人脸上带着悠闲的笑。
我笑着走向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是对着镜子练习过千百次的，最完美的笑。
远处传来汽车轰鸣声，齐昊绯色脸颊突然变得惨白，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失控的汽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于我而言是世界上最大的噪音。
灰尘过后，我跌坐在地上，全身火辣辣的疼。
齐昊倒在了不远处的地上，浑身都是血，奶茶倒在地上，混合在一起，粘腻而又杂乱。
意识逐渐模糊，我的呼吸几乎停滞。
迷离中，我看见一个长的很像我的女孩走向了齐昊，开始大声呼救。
周围的人聚集了过来，天上的晚霞变得鲜红，像血，逐渐的，世界都开始变成了红色。
齐昊活了下来，可我的爱人永远死在了那一刻。
14
我逃离了齐昊，只身一人来到了江南的小镇。
南方多雨，小镇尤是。
而我，最爱雨天。
我开了一家茶馆，早年积攒的积蓄足够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小镇的节奏很慢，每天听雨，看云，这样的养老生活让人迷恋。
我养了一只橘猫，叫十八。
十八岁，我的愿望是养一只猫，可那时我们都是学生。再后来，齐昊猫毛过敏，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我最美好的青春，好像一直都不属于自己。
如今我二十八岁，终于养了一只属于自己的猫，而我的人生，也正正经经，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15
齐昊找到我的时候，小镇刚巧下了一场大雨。
青石板路回响雨落下的声音，雨如幕模糊了屋外的景象。
这种天气是不会有人来喝茶的，我坐在窗前木椅上，怀里抱着猫，面前放着一块画板。
江南适合画画，淡雅的色彩让人忍不住想将美景记录下来。
面前的画已快完成，只剩最后几笔。
门被推开，我一愣。
回过头，对上浑身湿透的齐昊。几个月未见，他看起来落魄了许多，湿透了头发粘在脸上，凹陷的眼窝下是厚重的黑眼圈。
看起来，他这些天过的很不好。
「苏黎。」
齐昊的声音沙哑，旋即，眼眶也红了。
他向我走了几步，身上的雨水落在地上，形成深深的水渍，我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
「我，对不起。」齐昊看起来受伤极了，顿在原地可怜的看着我。
从前，他只要露出这副模样，我便心疼的不行，可现在，我却只觉得好笑。
「如果你今天只是想和我道歉，我不接受。」
屋外的风吹着雨，落到了屋子里。我站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掩上。
露过齐昊身边，他的眼睛亮了亮，闪过一丝期待。
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伞，递给了他，齐昊愣住了。
他没有接，只是喊我的名字，「苏黎，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真的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
太荒唐了。
我很想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齐昊，你失忆的那些天里，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厌恶，我其实都是有一点开心的。」
「这说明，你是在乎我的，你是爱我的，你的心里永远记得我，不可替代。」
「可我没想到，只是三年，你就想将我忘记，要和杀了我的人重新开始。」
「不是的。」齐昊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已经快想起来了，我发现，我的脑海里多出了一段很熟悉的记忆，我们曾经的过往。」
「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哪怕失忆，我也会重新爱上你。」
16
太荒唐了。
我简直想笑。
如果齐昊是忘了一切，重新爱上我，那我会很感动。
可他不是。
他将我认成了杀害女友的极恶之人，却因为我对他的好，我的逆来顺受，便想忘了女友，重新和我开始。
我突然感到庆幸，还好是他记错了，不然又怎对得起死去的我呢。
若人死之后还有魂魄，漂浮在半空中夙愿未了之际，看到害死自己的妹妹和自己的爱人如胶似漆，该有多么难过啊。
「滚。」我冷冷的看着他，拿伞的手有些酸，我的耐心也即将消失殆尽。
「我不想走。」
「拿着伞滚蛋。」我朝他冷冷一笑，「别等我动手。」
上高三那年，我遭到了骚扰，侥幸逃脱后，便开始学习散打。
闻言，齐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接伞。
「苏黎。」他看着我，又看了一眼雨伞，带着一丝侥幸，「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17
外面一声惊雷，我下意识一哆嗦。
齐昊的脸上已经带了笑意，「苏黎，我记得你最害怕打雷，让我留下来吧，等雨停了，我一定走。」
怀里的橘猫舔了舔我的手，毛茸茸的温热让我逐渐冷静了下来。
我害怕打雷，齐昊一直都知道。
高中时，我总一个人呆在家中，闪电亮起的那一刻，我看见墙上倒映一个人影。
那是爸爸带回来的女人，叫芳姨。
她惨白着脸朝我笑，一步步走来如同地狱女鬼。
我尖叫一声，拼命向后退，黑暗中有什么在反光，那是她手中拿着的刀。
她想杀了我。
「杀了你，就可以和苏先生结婚了。」
「苏黎，你一向听话，成全我吧。」
心跳的很快，眼前闪着白光，我几乎看不见面前的景象，她向我扑来，菜刀砍在床上，棉絮纷飞。
身旁是窗户，慌乱中一跃而下，我捂着腿倒在了水泥地上。
芳姨站在窗户旁，笑的诡异，然后将刀扔向了我。
我拼尽力气的向旁边滚去，刀尖落在了我脚边的水泥地上。
芳姨最后被警察带走，是齐昊报的警。
他带着我去他的房间躲了一夜，一直陪着我直到天明。
我问他，那晚为什么会出现，他说，他听见了我的呼唤。
那一声尖叫，像极了我的声音，齐昊害怕我出事，冒着雨来到了我家楼下。
从那以后，只要是雨夜打雷，我便会想起那晚的景象。
18
「苏黎，让我陪着你吧。」
回过神，齐昊站在我的面前，面容逐渐和十六岁那年重合。
那晚，他也是这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看着我。
岁月让少年逐渐成熟，面容比当年更加成熟英俊，让人心动。
十多年时光足矣改变很多东西，比如，我现在不再害怕打雷，再比如，齐昊不再像当年那样爱我。
十六岁的齐昊会因为一声类似我的尖叫在深夜冒雨来找我，守在床前一夜未合眼。
可二十八岁的齐昊不会这样，他以此来要挟我，希望我妥协。
面前男人上前了一步，离我更近了一点，他看我的眼神中带着暧昧，简直恶心的让人想吐。
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我将他赶了出去。锁起门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那个雨夜，十六岁的齐昊和我说对不起，他为自己没有早到而自责，哪怕这并不是他的错。
我们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像，少年不会知道，长大后的他会这样对我。
那声道歉跨越了无数时空，再一次回响在耳畔，雨声交杂在一起，我难过的闭上了眼。
19
齐昊没有离开，他住在了小镇的客栈上。
雨停了，他捧着一束鲜花来到了我的店里，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花店老板，小陈。
小镇民风淳朴，居民们相互之间关系都很不错，小陈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爱扎两个麻花辫，笑起来有可爱的酒窝。
她爱笑，活泼开朗，是我在这里相熟的好友。
还记得初来时，她眨着大眼睛问我，这么漂亮的姐姐，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那双眼睛明亮，清澈，侍弄花草的手指纤细娇嫩却不失力量，很像年轻时的我。
于是，没有意外的，我们成为了朋友。
而如今，我的朋友站在了齐昊面前，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惋惜。
我听见她说，「苏姐姐，他真的很爱你，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啊。」
「我不想看有情人因为误会而分开。」
20
鲜花是我最喜欢的栀子，淡雅的香气在房间中晕开。
齐昊送过我很多花，其中最多的是玫瑰。他说玫瑰艳丽，像我，可他明明知道，我最爱的是栀子。
在他失忆的日子里，记忆中的爱人喜欢的也是玫瑰。
我闭了闭眼睛，不想再说话。
或许很久以前，一切便有了答案，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
「小陈，我们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掺和了。」
睁开眼，小陈的脸色有些难看。
「姐姐，我知道，齐昊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可那只是因为他失忆了呀，而且，哪怕他失忆了也爱着你。」
「是吗。」我有些想笑，抬眼看向齐昊，不出意料的，齐昊回避了我的视线。
「他是这样和你说的吗？」我掐了一朵栀子，绿叶堆着白色花朵，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苏黎……」齐昊有些慌乱的看着我。
「齐昊确实是失忆了，他将我和我们曾经看过的那部小说记串了，然后，他爱上杀死他爱人的恶毒女配。」
对上小陈震惊的眼神，我继续道，「从深爱我，到抛弃我，他只用了三年的时间。」
「刚开始那会，他恨我，让我住进杂物间，那里很黑，只有一盏灯，夏天热的要命，我只能靠着门缝透过来的空调冷气度日。」
「医生说他不能受刺激，于是我们的朋友配合我们一起演戏。不知道多少次，他在朋友面前随意侮辱我，打压我，过分的让我的朋友们都开始心疼我。可所有人劝我放弃的时候，我想的是，我不能离开他，他出车祸全部都是因为我。」
「如果那天，我乖乖在火锅店等他，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也不会知道，他其实没那么爱我。」
「可惜啊，一切没有如果。」
21
小陈的脸色变了，看向齐昊的眼神逐渐变的厌恶。
我轻笑了一声，拿过了他手上的栀子花束。
「花我接受了，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小陈快走了几步，有些愧疚的看着我。
我报以一笑，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活泼又天真，对爱情有最大的期待，齐昊为她勾勒出一个她所期盼的如同小说般的爱情故事，所以她会想着劝我。
但从本质上来看，她也是希望我幸福，所以我不怪她。
「苏黎，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齐昊看着我，悲伤又狼狈，那一刻，运筹帷幄的青年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弄丢心爱之物的可怜人。
我静静的看着他，看他的脸上的期待一寸寸落下，看他眼神中逐渐失去光彩，看他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我把你之前的钢琴寄过来，你还可以继续弹喜欢的曲子。」
「不用了，现在我不喜欢钢琴了，我喜欢绘画。」
垂在身前的手指又开始隐隐发痛，连续弹了一整天直到手指出血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
那是他失忆后喝醉了酒，让我一遍又一遍的弹着月光，第一乐章的舒缓和第三月章的迅速来回反复，肌肉酸痛到眼角已晕开泪珠，可他完全不许我弹第二乐章。
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第二乐章默默无名罢了。
而最真实的我，却正好喜欢这种，平静而又安逸的生活。
22
我深知，仅仅因为这些让齐昊离开，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我不再管他，只是过着自己曾经悠闲的生活。
小陈看破了齐昊的伪装，她性子直，在小镇又有很多的朋友，于是，齐昊的生活过的并不愉快。
洗澡时忽凉忽热的水，路上孩童扔的石子，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小陈的手笔。
可齐昊还是没有走。
23
小镇夏季多雨，夜间青石板路滑的厉害，好几次，我都差点摔倒。
我的十八就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生病的。
它突然抽搐个不停，嘴里往下滴着唾液，看起来如同死了一般。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这些天的陪伴，我早已将它当成我的家人，如今看它这般，我急的满头大汗。
像这样的天，路上是不会有的士的。雨还在下，我推开窗，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这个点，人们都已进入了梦乡。
十八倒在了我的旁边，它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呼吸起伏微弱。
外面的雨还在下，雷声轰鸣中，我仿佛回到了十六岁的那个雨夜。
仿佛坠入冰窟，可周围又热的厉害，眼泪滴在十八身上，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救不了我的十八，也没有人会救我。
十六岁的苏黎是幸运的，但我不是。
24
齐昊就是这时出现的。
他又一次救了我，还有我的猫。
青石板路难走，他将猫护在怀里，然后拒绝了我打过去的伞。
我们都没有说话，他去停车场开车，将猫交到了我怀里，然后打了个喷嚏。
他一路打了很多个电话，到县城时，已经有一家宠物店亮起了灯。
十八被医生抱走后，我们两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明亮灯光下，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满是红疹，眼睛红的厉害。
齐昊猫毛过敏，可他刚刚抱了十八一路。
「你的手臂……」
齐昊猛的僵直了身子，逃避似的站起，可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我连忙上前接住。
「没事。」
齐昊艰难的开口，他强撑着想对我露出一个笑，却因为脸上的浮肿而失败了。
「谢谢。」
眼泪又流出来了，齐昊的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了。
我应该恨他的，恨不得他死。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却完全是因为我。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他，又一次救了我。
25
坐在齐昊病床前，我真心实意的向他道谢。
「谢谢你，救了我的猫。」
要不是他半夜求朋友找医生，十八早就死了。
「不用跟我客气。」齐昊还是很虚弱，他的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尴尬的气氛在屋里蔓延。
齐昊咳嗽了一下，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你走吧。」
对上我微愣的目光，他平静的看着我，「那天晚上，我的房间没有电。热的睡不着的时候，我看见你那里灯还亮着。」
「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又一次下楼了。只是这次没有想到，出事的是你的猫。」
「你不用同我道谢，这是我欠你的。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担心什么，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我站起身，想对他露出一个体面的笑，可根本做不到。
眼睛酸涩的厉害，我竟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再见了。」齐昊朝我招了招手，「别哭了，苏黎。祝你以后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26
再次听到齐昊的消息，是在他的葬礼上。
他死了，死在一个雨夜里。
那场车祸后，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再加上过敏，那段时间他过的浑浑噩噩。所以那晚下雨，他与一辆逆行的货车相撞，当场死亡。
警察给我打来电话，说齐昊给我留下了遗产，他的公司，他的车房，他的财产，全部属于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立的遗嘱，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一直到骨灰按照他的意愿撒进了大海，吹着咸咸的海风，我才终于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齐昊死了。
那个爱我却又伤害我的齐昊死了。
他曾两次在雨夜中救我，却没能救他自己。或许他早有预感，要不然怎么会早早立下遗嘱。
27
北方的海太冷了，礁石成群，海鸥飞舞。
落叶归根，我叹了一口气。
看着海面，深蓝色海水向天边蔓延，一望无际，海天交融间，一只海鸥停留在我的肩膀。
他的眼睛深情而又悲伤，静静的看着我许久，又飞向了远方。
我又重新回到了小镇，十八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夏天，和齐昊一起，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回忆里。
新养的猫是一只英短，齐昊为我留下的遗产。
它和我十八岁想养的那只猫很像，摸起来也如同想象般那样柔软。
恍惚中，我看见很久以前的自己许愿，然后齐昊难过的看着我，抱歉道，「宝宝，我猫毛过敏。」
番外
十五岁时，我和母亲吵了一架，被她赶出家门。
自从父亲出轨后，母亲便总是这样，喜怒无常，一有任何不顺，便将怒火发泄到我的身上。
她说，我长的像父亲，注定也和父亲一样，喜新厌旧，是个负心汉。
对此，我嗤之以鼻。我要是遇见喜欢的姑娘，那就要和她过一辈子，怎么会三心二意呢。
小区的公园很大，无聊中，我遇见了同样被赶出家门的她。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被深深的吸引。
我们是一所高中的学生，她母亲去的早，只剩下了忙于工作的父亲。
她的成绩有些糟糕，我为她补习了很久，可都没有任何效果。
她有些苦恼，「可能我不是学习这块料吧。」
她叹气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下，像个小扇子，遮住了漂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泛着粉色，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
一看见她，我的心就跳的厉害。
我问朋友，他们说，这种情绪叫喜欢。
你念着她，想着她，担忧她，想对她好，这是喜欢她。
我想，我一定是喜欢苏黎的。
十六岁，我从梦中惊醒，梦里的苏黎跌坐在地上，胸口叉着一把菜刀。
下一秒，我听见一声尖叫，遥远混着雨声，听不太真切，却有些像苏黎的声音。
慌忙跑出门，苏黎果然坐在地上，她父亲的情人想杀了她，还好我及时赶到。
雨还在下，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我突然很抱歉，下楼过于匆忙，居然忘了带伞。她淋了雨，很容易发烧生病的。
二十五岁，这是我和她相识的第十年。
今年，我准备向她求婚。
我知道她喜欢栀子，可还是为她准备了玫瑰。玫瑰艳丽，像她一样，栀子太素了，我总觉得配不上她。
她站在马路上看着我，笑的比玫瑰还娇艳，我只想快步上前，拥她入怀，和她永远在一起。
我爱她，我想娶她。
我看见一辆车向她撞来，那一刻，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推开了她。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看见她被撞的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我。
我想告诉她别看，我这样一定很丑。
刚刚推开她的力度有点大，她一定摔疼了。
可是抱歉啊，苏黎，如果不用力的话，我救不了你。
二十八岁，这是我失去她的第一年。
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醒来以后，她就不属于我了。
梦里的我很混账，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我十分恼火，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心爱的姑娘。
可我明白，那就是我，和父亲一样，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液，避免不了的喜新厌旧。
我终究还是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我想追回苏黎，因为我还爱她，我找了她好久，终于在一座南方小镇里找到了她。
她逃的可真远啊。
我想了很多办法，送了她最喜欢的茉莉，希望她能原谅我，可好像适得其反。
她更加厌恶我了。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的猫死了，她也跟着自杀了。
睁开眼，外面下着和梦里一样的雨。
我跑到了她的楼下，这一次带了伞。
她的猫果然出事了，不过问题不大，我的一个合作伙伴就在这里，动用他的关系找一个宠物医生，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猫毛实在是太难受了，我简直要窒息了。
苏黎还是心疼我了，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利用她的同情心求她原谅我，对我是最有利的。
可是我没有这样做。
我不配。
我希望她长命百岁然后快快乐乐的过完后半辈子，最好养只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