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抬起脸，接着，萧渊笑了一笑。他平素深沉内敛难以度测，心中喜怒皆尽难形于色，然而这一刻，他却少有真诚地笑了起来。
那是释然与坦然的从容，那是彻底放手的决然，是不存在于世间的瑰丽宝石，在碎裂的前一刻，绽放出无以伦比的华彩。
纵然是北帝见惯了这张脸，也恨极了这张脸，看见他的笑容，也禁不住怔了一怔，紧接着北帝心中大为戒备，萧渊如此反常，难道他想玉石俱焚？
萧渊笑着摇摇头，道：“你不须如此防备，愿赌服输，胜者为王，不论用了什么手段，如今你胜了便是胜了，我也不是输不起。”
他转身唤人近身，说了几个名字令其代为传唤，这几人乃是他的直属部下，其中有人已经潜入北梁朝政，还有几个人在民间拥有大片土地财富，此外还有藏在暗地里的细作探子总领。
这些人，萧渊现在要交给北帝。
他不是不能保留一些以求将来翻盘，但萧渊虽然常施诡计，却从未赖过输赢，输了便是输了，他不赖账，更不屑赖账。他有失败的器量。
北帝赢了，他便将她所想要的都给她，至于手下那些人会不会完全服从，那便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权力的交割很快便完成了，虽然属下都不怎么愿意，但在萧渊难得一见的强令重压之下，却也不得不服从，这边才一了帐，萧渊便转过身。
头也不回地走殿后的另一间屋子，屋内站着等待他的梁永夜，单刀直入道：“要怎么做？”
他半点时间都不愿浪费，每一个瞬间，都是南子凉的生死攸关。
梁永夜却只凝视着他，沉默不语。
萧渊洒然一笑，道：“也罢，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眼下我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便只有求你吧。”他轻轻地一撩衣摆，身子一低，便曲膝跪在了他面前。
梁永夜惊讶不已，如遭雷击，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
数年前，南子凉也是这样，为了救他，跪在了他南宫透的面前。而如今，萧渊为救南子凉，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这一刻，他才真的感觉到他们是心心相印的天作之合，纵然身在两地，但是他们各自愿意为了对方向他曲膝，这两个人之间，一点儿容他人插足的空隙都没有，如同一个完美的圆。
梁永夜艰涩地开口道：“值得吗？”他吸了口气，语调这才稍微顺畅了一些。
萧渊微微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神情平和地笑道，道：“值得。”他话音未落，身后另外一道声音将两人的动作打断，“当心此人使诈。”
说话的人是李仪佑，在萧渊与梁永夜说话的时候，他因不放心萧渊而偷偷跟了过来，虽然两人的话语之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李仪佑却敏锐地感到，这梁永夜绝不会轻易让萧渊得偿所愿。
被李仪佑叫破，梁永夜面上浮现些微微笑容，下意识望向萧渊，却见他只是平和地笑着，仿佛已经明了了一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