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南子凉心下稍安,这也集中起精神,先为昨日之事道歉,接着便说到了她准备离开。
萧渊此时正拿起茶杯,听闻她的话,手腕在半空中一凝。
不仅仅是动作,思想,呼吸,连同血液,也仿佛停滞了一瞬间。
过了片刻,才慢慢地放下茶杯,手指却不曾松开,他和声问道:“你,想随她一道走?”
南子凉点了点头,道:“嗯,我很动心,反正南家也暂时回不去,我在这里也就没有太多的牵挂,自然可以随时离开,畅游天地间好像也很不错。”
说着她很期待地望向南宫透,道:“我今天前来,除了跟你辞行外,也想问问你的看法……你觉得怎么样?”
他觉得……怎么样?
萧渊怔了怔,又端起茶杯,在唇边沾了一沾,声音有几分暗哑地道:“你不该问我,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萧渊几乎毫不怀疑,假如南子凉这次离开了,他今后也许再没多少机会见到她了,她会化做天地间那股无可拘束的风。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境,他竟然没有任何立场来阻止她。
南子凉笑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拿得定主意,我放不下南家,可南家眼下却不能有我……再说你是我朋友,我当然想听听你的意见。”
发觉似乎从南宫透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意见,南子凉顿时有些索然,没过多久便告辞离去,只留下他一人执杯端坐。
一直等南子凉走远了,萧渊才放下杯子,手指缓缓离开,细白瓷的杯缘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杯中茶水澄碧,宛如一整块上好的碧玉。
他转身离开,只留着茶杯立在桌案正中。
清晨的阳光缓慢转移,一束明亮清澈的光柱打入屋内,照射在茶杯上,忽然听得“哗啦”一声,伴随着相互敲击的悦耳脆响,化作一堆碎片,而杯内的茶水再无盛装之物,从碎片的缝隙与光洁棱角之间流淌而出,漫至桌沿,晶莹细流滴落地面。
…………
……
新的一轮夜色再次降临,白日里的喧嚣悉数散尽,街道上再度恢复了冷寂。
初春的夜有些微凉,夜色里浮动着熏人欲醉的暗香,不动声色之间倾倒行人。
可是却有那么一个人,他心如坚冰,暗香透过他的身体,却什么都不曾留下。
萧渊缓步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如雪衣衫,在这初春的夜里,透出来一丝萧然的冷凝与朦胧。
他的眼眸比夜色更加漆黑深沉,而在仿佛看不到底的幽深之中,却仿佛翻滚着妖异的狂澜,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快速,最终没入无尽的深渊里。
缓步过了半个青阳城,出了城门后,前方便是清池河,萧渊抬眼一瞥,放缓脚步,沿着清池河朝下游行去,不多时,便瞧见静静停泊的画舫。
琉璃碧瓦,雕花舫柱,夜虽已深,画舫上却依旧通明,缝隙里透出来的灯火,映着江水半明半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