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岸边——
萧渊负手而立,聆听着画舫里隐约传出的丝竹之音,雪白的衣衫被河风轻轻掀起,有些许卷在腰间所佩的长剑上,那是一种欲乘风而去的轻逸。
沉静至极的神情里,却弥漫着诡厉的杀机。
想不露声色地阻止南子凉离开,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除掉泽兰,妥善处理一番,即可。
此事处理起来也并不麻烦,泽兰生性如云月,对于自由的渴望高于一切,如今失去束缚就好似自由的风,而自由的风会吹往何处,却是谁都不会知晓的。
可……就算杀了泽兰,这世上就不会有第二个带着南子凉离开的人吗?
也许是因为萧渊在江边站得太久,还正对着画舫的方向,画舫边上的侍从对他产生了警觉,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后,便钻入屋内禀报,没一会儿,泽兰慢慢悠悠地走出来。
半江相隔,一人站在船头,一人立于江边,天上圆月安静地倒映在徐缓清澈的河流里,水中也流淌着月光。
两人静默对视,并不言语。
良久,泽兰飒然一笑,道:“陛下深夜来访,请恕泽兰有失远迎。”
萧渊微微笑道:“你素来不羁,眼下已是自由之身,又何必多礼。”
他心中虽早存杀机,但见到人后,反而又恢复了深潭般的沉静从容,一双漆黑的眼眸底,含着无有波澜的平静笑意。
泽兰令人放下小舟,载她抵达岸边,脚底踩着沙滩上浅浅的水渍,她望着萧渊悠然道:“这情形可真是似曾相识。昨日里,我也是这般乘舟而来,那时候,在岸边的人,正是陛下吧?”
她虽然对内情了解不多,但感觉甚为敏锐,之前便觉察到那南宫透不太对劲,一时半刻没有想到萧渊身上,兼之后来南宫透又代为掩护,才暂时被欺瞒过去,此刻既见萧渊,当即便想明白前后缘由。
既然被识破,萧渊也不隐瞒,只点头淡淡道:“你说得不错,那人确是我。”
他凝视着泽兰,眼前人的身上,有一种他难以忽视的洒脱与随性,她随时可以放下,随时可以抽身而出,仿佛什么都不曾真正在乎过,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都不是她的归处,她只是游戏着这人间。
就好似……除了自由,从来不曾真正看重过什么……
那是一种令人心折的气度,不论男女,纵然是当初的他,也在一见之后,心中明白,这将会是他完全无法掌控的人。
两次。
这个人两次扰乱了他的计划,也许刻意的,又或许是不经意的,甚至是极偶然地,在他严密的棋局上投落变数,并且两次都对他造成了干扰影响。
若不是她,如今的南子凉依旧只能在宫中,哪怕是百般怨他,却也只能陪在他身边。
可若是那样……也许他就见不到真正的南子凉了,那个真真正正的南子凉,那个暗着自己心意而活着的南子凉……
上一次,他姑且可以不计较。
可,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