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紧迫,她只剩下不到一日了。
南子凉走后,萧渊依旧在荷塘边画画,他慢慢地放下玉笔,随手将画卷弃置一旁后,身形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地低头凝视着石案。
明亮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于地面投下一个浓暗的缩影。
荷塘里的各色鱼儿在欢快地游来游去,这些都是他们一起钓起来的鱼,她忘记喂食的时候,他便会弄些鱼食来投喂这些鱼。
萧渊静静的坐在荷塘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般,眼神也完全凝固,漆黑漂亮的眸子不曾浮现丝毫波澜,目光亦没有片刻转动,来来往往的游鱼倒影在他的眼眸中,好像映在镜子里。
满园都是郁郁葱葱的生机,但在这一个小小的角落,包裹住的却是清冷的寂寥。
他就这样坐了很久,一点也不担心南子凉会去而复返,她既然要离开,必然有着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准备,她将会忙得连偶尔想起他都困难。
正午的日光慢慢偏斜,在天穹之上走过了每日的轨迹,逐渐稀落,光线也逐渐黯淡昏黄,萧渊缩小的黑影随着光线的角度偏转,一点一点地拉长,最后与夕阳一同没入黑夜。
入夜了,萧渊依然静坐在荷塘边。
只要他未曾传唤,便没有人敢擅自前来打扰,更不会有人知道,一直有着七窍玲珑心的萧渊,竟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在,发呆。
呆过了半个白日,又呆过一个晚上,清晨的第一束光穿破云空之际,萧渊的身上沾满了寒春夜里的露水,那冰冷的露水伴随着露气毫无保留的渗透进了衣衫里,湿得仿佛才从水里捞出来般。
不一会儿的功夫,天空就飘起了绵绵春雨,这雨丝细得几乎感受不到,悄无声息间,清寒的湿润又缓缓地浸染万物。
萧渊也沐在这春雨之中,他的头发衣衫被完全打湿,长而翘的睫毛上凝着晶莹细小的水珠,衬得他的眼眸越发清润动人。
轻轻地吐了口气,这是除了呼吸心跳之外,他做出的唯一一个证明他还活着的明显动作。
他缓慢启唇,声音微哑地道:“如此也好。”
仔细一想,南子凉就此离开,对他其实有利无害,能够将他从眼下进退不得的局面中解脱出来。
从此今后……她的一切就与他再无干系了……
“如此也好。”他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很是郑重地,好像是在说服谁一般。
看着荷塘里的鱼儿,他的眼眸慢慢浮现出一股冷意,接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白色的瓷瓶,拇指一锨翘开瓶口,反手倒置瓶身,灰白色的粉末便飘飘荡荡地落入池水中。
粉末入荷塘里时,最初鱼儿没什么变化,可是渐渐的,池中的鱼儿游动越来越缓慢,最后竟一条条地浮起来,雪白的肚皮露出水面,再也无法游动了。
她走了,他就再也不用烧鱼给谁了,这些鱼儿……自然也没有再养着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