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个村子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般不会将事情闹得太僵。
村长从上任到现在,也就遇到过几次见官的事儿,还是斗殴杀了人,不得不捅到上头去。
如阮家与阮老七这利益上的纠纷,通常都是由族老出面调和,而她张口便是见官,显然让村长觉得有些不识抬举。
“丫头,你年岁还小,不懂人情世故,此等大事,还是回去问问家中大人比较好。”
听出他话中明显的威胁之意,阮南舒反倒是平静下来。
“九长老说的对,我年岁还小,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您说的话,我是一定不会听的。”
“你!”
见他气结,阮南舒二话不说便转过身去,不欲与他再争辩。
恰好此时,郎中给阮清安做好了止血,说道:“外伤倒没什么大碍,就是胸口应当有肋骨折了,是否伤及脏器我还检查不出,你们租一辆牛车,将人慢慢送到镇子上去吧。”
此言一出,阮南舒眼中寒意更甚。
偏偏那九长老跟瞧不见眼色似得,见他们站起,便拦住了去路。
“小丫头,老夫提醒你,若你敢报官,老夫即刻就将你们逐出小郢村!”
这话倒是给阮南舒听笑了,“若九长老执意袒护,我们也不是不能离开。但您放心,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
九长老冷哼一声,“你当逐出村子,就只是换个地方居住这么简单?一旦你们离开,便是从宗族之中除名,你还小,或许不当回事儿,但你也不想你祖父祖母百年之后,无处安葬吧。”
这个年代还是信奉落叶归根,逐出族谱,那已经是十分眼中的处罚。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大多都是觉得过分。
阮南舒却根本不慌,“若我未记错的话,我的曾祖辈是落难到了小郢村,捐了一个祠堂,才算是入得阮家的族谱。真要朔宗论族,怕是谈不到你们阮姓。”
九长老的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但阮南舒并不客气。
“真要逐出宗谱也行,咱们就来清算清算。”她让阮鸿思先去借牛车,随后往稍高些的石墩上一坐,大有长谈的意思。
“曾祖捐赠的祠堂我便不说了,毕竟他老人家故去多年,不存在迁坟。就说我祖父,他为官之后虽鲜少回来,但为小郢村修缮过十二次祠堂,村里的路也几乎都是他出钱建的。”
“既然已经逐出族谱,那九长老是折银子还是归还赠与之物,您做个选择。”
九长老闻言大惊。
若折银子,这数目他都不敢算;可若是归还……开玩笑,难不成将祠堂和路都给她带走?
想到后者的不可行性,九长老有恃无恐,“银子我们拿不出,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行,是您说的,让我看着办。”阮南舒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三姑姑,给我拿银子,我去镇上雇几个人来。”
众人皆投来好奇的视线,阮益淑也看出她在作势,便大张旗鼓问道:“你雇人干嘛?”
“将祠堂拆了,顺便还得买些火药,将这路都炸平了去。”
“你敢!!!!!”九长老目眦欲裂,恶狠狠咬牙,“你难道就不怕祖宗动怒!”
阮南舒听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后朝着祠堂的方向一拜,“阮家祖宗在上,晚辈年轻气盛,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得罪诸位,还请诸位看在这些年的供奉上切莫怪罪。不过诸位放心,待拆了祠堂之后,阮家族人定会为你们更好地修缮供奉,若他们未能履约,诸位尽可现身讨要说法。”
说完,她才看向九长老,“请示过了,我能拆了吗?”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别说是九长老了,就连旁边看热闹的阮家人们,面上都是惶恐以及一言难尽。
“你!你!”九长老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但又怕惹怒了她,她真敢如此大逆不道,只能压下脾气,“你如此行事,家中长辈难道都不管?!”
后半句,明显是看向阮益淑。
阮益淑此时心中正笑着呢,只觉这侄女古灵精怪,鬼点子颇多,哪会理他?直接便转过头去,意思是不准备管。
阮南舒于是更肆无忌惮,“九长老应当听说过一句话——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我们姐妹呢,不巧正是出自最小的四房;这位呢,是我大哥,家中长孙。连三姑姑,也是祖父祖母的掌上明珠,您说说,若我们同气连枝,祖父会如何?”
九长老一阵沉默。
而人群中正要上前帮忙的阮尧泽也止住脚步,不知自己这个二房出的二孙子,有没有资格进去说话。
“要……要不你们各退一步?”一位稍年长些的大爷上前打圆场。
他开口之后,周围人也是一个个连声的劝,还有不少去数落阮老七的。
很显然,比起祠堂被拆路被炸,还是阮老七更好欺负一些。
“火药虽不是不能买,但价格昂贵、资源稀缺,还是得让它用在正途上。”阮南舒退了一步,等将众人的期待与忐忑都吊足了,才重新开口。
“这样,我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把地里收的粮食如数奉还,再赔十五两给我妹妹治病;要么,总共赔四十两银子。少一斤粮食、一个铜板,咱们都得见官去!”
阮老七哪里能应?
他双目猩红,竟是突然一个猛冲,锤子一般的拳头眼看着就要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