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女子，从来都是以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为事业，阮南舒虽不赞同，但也不妨碍她拿这个吓人。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已经懂点事儿了，听了这话当即脸色发白，哭闹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偏阮南舒还嫌不够，硬是将哭到脱力的人拉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我错了，我错了！别把我卖给老鳏夫，我听话！”
女孩大声喊叫，到末处已是批了嗓子，分外尖利。
阮南舒也不是那种恶趣味儿的人，瞧着真把人吓到了就放了手。
岂料女孩竟是直接给她跪了下去。
阮南舒赶紧将人拎起来，才没让这一下跪的结实。
再一看她，哭红的双眼，满脸的泪痕，惊惧的表情，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
“知错没？”阮南舒板着脸问道。
女孩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会被送去老鳏夫家做苦力。
这倒是让阮南舒有些不落忍了。
“我这人呢，向来是赏罚分明，你这几个妹妹态度端正，我就给她们吃了南瓜饼。但你弄坏了我的饼还惹我生气，我可不能不罚你。”
“只要你不让祖母把我卖了，要我干什么都行。”
“那这样，”阮南舒也不饶她，“我厨房还没收拾，你去替我 收拾出来，务必做到干净整洁。倘若你做的不错，我也可以网开一面。”
“好。”女孩用力点头，一抹脸上的眼泪，便进了厨房。
阮南舒倒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听话，微微挑眉，随后无奈一笑。
盘里的南瓜饼被三个小女孩吃了个七七八八，也没法送人，阮南舒便让她们带回去分了。
好在厨房还有不少，她又装了一份，送去楼珏那边。
生死关头，除却人命之外也顾不得其他，但脱险之后，阮南舒还是有些在意那防御法阵的事情。
可他是想端着南瓜饼去试探一番，楼珏却说养伤不便相见，只收了南瓜饼，她也只能作罢。
一来一回，不过只是盏茶时间，阮南舒还想做点南瓜饼给阮老夫人他们送去，便去了厨房。
谁知刚一进里头，就见几案干净的很，一点不复自己临走时的“战场”。
没察觉到有人来的女孩还在探身出去擦窗户，那熟稔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没做过活儿的。
“你倒是熟练，往日时常替你娘分担家务？”
许是她问话的语气亲和，好似真是随口一提，女孩到底是没太抱着敌意。
只是回话的声音闷闷的。
“我们院中又没人伺候，什么事情还不是得亲力亲为？”
这倒是让阮南舒有些意外。
不过她无意多提让旁人觉得郁闷的事情，转而看向案台。
只见她临走时给女孩留的六个南瓜饼，竟是一点被动过的迹象都没有。
“你怎么不吃？”她问。
女孩瘪了瘪嘴，“我不吃你的东西。”
阮南舒有些好笑，“我说那话都是吓你的，还能真将你卖了不成？咱们大渊朝可有律法，买卖人口是要下大狱的。”
“我才不信你。”女孩用力搓洗着抹布，好似这样，就能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怨怼。“我娘就是被她亲哥哥卖给阮家的，官府根本就不会管。”
她这么一说，阮南舒倒想起书中确实有写过，阮益德的几房小妾多是他强取豪夺而来，所以阮家落难之后，这些小妾也是四散奔逃。
“你娘呢？”她问。
“早就跑了。”也不知是不是手中的抹布洗不干净，让女孩郁闷的很，将之狠狠丢进水盆里。“我倒是不恨她，她这半辈子过的够苦了，能逃掉我还为她高兴呢。”
若非那眼底晶莹的水雾，阮南舒只怕真的会信。
可她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纵然学会了何为洒脱，也做不到完全的释然。
“那你呢？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女孩耸了耸肩，“若是阮家愿意给我一口吃的，我就努力干活，若是不愿意，我就自己去想办法。我娘说过，只要有手有脚又肯干，到哪儿都不会饿死。”
她说着，似又想起什么，警惕道：“只要不将我卖了，怎样都好。”
一味地强调，可见对此是真的害怕到了极点。不过想来也是，有她娘十数年的艰苦作为前车之鉴，她怎会不怕？
阮南舒忽而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说那番话作为威胁。
是以揉了揉她的头，温声说道：“都怪长姐乱说话，吓到你了。”
女孩有些别扭地往后退了半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别给我碰乱了，这是我娘给我扎的头。”
她的辫子绑的很紧，饱含着孙姨娘临走前的念念不舍，可经过几日颠簸，再紧的头发也该乱了。
阮南舒朝她招招手，“过来，我给你扎。”
“你会吗？”
瞧她上下打量的视线，阮南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小看谁呢，你才几根头发？”
说着将人拉到自己面前，解开她的乱发细细梳理，再分成一股一股，编成麻花辫。
“你叫什么名字？”阮南舒跟她闲聊起来。
“阮清安。”
“清安啊，倒是个好名字。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给我帮忙，我给你算工钱，如何？”
一听这话，阮清安便激动起来，只是碍于头发还在她手上，才没能转头。
“那你一个月能给我算多少工钱？”
这倒是问住了阮南舒。
她连自己以后要做什么，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但想想阮清安在阮府的日子，便模糊回道：“反正不会低于阮家给你的。”
“真的？那你不许反悔！”
显而易见的喜悦不由感染了阮南舒，让她连日以来对阮家未来的迷茫，似乎都找到了一条明路——阮家那些娇生惯养的“主子们”，也是时候该好好劳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