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太爷既然揽下了这事儿,阮南舒也就没跟着,又续了半天的房,在客栈里静候“佳音”。
而在等待的时间里,阮益德也没少因为伤痛哭嚎,阮南舒眼观鼻鼻观心一概没管,更没让人找大夫给他接骨。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阮老太爷和阮老夫人便回来了,两人面上皆有气恼,一言不发,拖着疲惫的脚步上了楼去。
阮南舒并不惊讶,反而因在预料之中,显得更加气定神闲。
但阮拂玉坐不住了,忙去问同样丧气恼火的阮尧泽。
“二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阮尧泽抿了抿唇,“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回不去。”
“为何?”阮拂玉不理解,“小郢村住的大多都是阮姓族人,就算祖父离开老家赴任多年,族老们也应当有些印象啊。再说了,就算不认识,地契也在祖父手上,怎么也能证明那房子是咱们的。”
“虽说能证明宅子是咱们的,可祖父的意思,是让李姨娘带着琴儿妹妹离开老宅。这一点,里正并不同意。”
此言一出,阮拂玉便沉默下来。
虽说李姨娘在阮家一直名不正言不顺的,可到底给阮益德生了个孩子,哪怕母女二人德行有亏,让她们搬出去也不占理。
“可也不能一日不将她们请走,我们就不回家吧。”
她是想当然了,没明白今时不同往昔,村里的泼妇可不会跟他们讲道理。
而阮尧泽又是清高的读书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那场糟心的闹剧。
“李姨娘怕是也不愿跟咱们住一起了吧。”阮南舒插了一句,打破二人间的沉默,“她提了什么条件?”
“南舒妹妹真是料事如神,这都猜得出来。”阮尧泽语气难掩敬佩,“她确实不愿再跟阮家住在一起,说是怕四叔杀人。可她说要她们离开也行,须得拿出一百两银子,供她们去外头定居。”
“凭什么?!让她们在老宅住半年已是对她们不薄,怎还敢提如此荒谬的要求?”
“就是。”阮尧泽附和,“一百两,亏她们敢夸下如此海口。”
见他们如此愤慨,阮南舒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二哥和二妹妹就别生气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将宅子拿回来才行。”
阮尧泽一听这个,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蔫吧地很。
“可里正并不向着我们,颇没道理。”
“这小村庄读书认字儿的都没几个,谁会跟大哥说那些书里写的大道理?这儿从来都是谁的声音大、拳头硬,谁便占理。”
阮尧泽深以为然,即便觉得这样不对,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今日看见的“道理”。
“长姐可有什么点子?”阮拂玉问。
阮南舒勾唇一笑,叫他们附耳过来。
于是中午吃了个饭,趁着两位老人午歇,三人便叫上阮鸿思,将阮益德给架上了牛车。
等到了村子里,他们还不忘弄了个担架,直接就将人丢在了村长家门口。
“哎哟,疼死我了,这些个丧天良的小兔崽子,要了命了!”阮益德边打滚边骂,破锣嗓子硬是招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来。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纷纷议论,阮南舒眼眶一红,便蹲在了阮益德身边,替他擦去额角的汗。
“父亲别担心,我们定会为您讨回公道,让李姨娘和她的姘头付出代价!”
阮益德都听愣了,一时之间都没想起来自己骂的是眼前这几个小辈,而不是李姨娘和王老四。
但后者同样可恶,一经提醒,他那胳膊似乎都更疼了些。
“贱人!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她竟背着我偷男人,还伙同那野男人抢占我的家产!”
偷情劫财这种事儿,在村子里向来都是被人津津乐道,议论的声音明显更大了几倍,连阮益德那肮脏难听的咒骂都盖了过去。
阮南舒抹着眼泪,故意扬起声音道:“父亲别生气了,我相信村长一定会给咱们一个交代。”
“他给个屁的交代!!”阮益德明显被激怒,担架拍的是砰砰响,“他的交代,就是纵容那对贱人为非作歹,还让我们陪银子请他们出去?!我不弄死他们就算不错了,还给银子?我呸!”
“父亲别骂了,别惹村长生气。”阮南舒面上是十分明显的慌乱与害怕,“不就是一百两银子?我跟几个妹妹去镇上看看,总归……总归是有办法的。”
话到尾音轻轻颤抖,可见无助与凄凉。
一百两银子,在小郢村这种地方,已经近乎是天价,自然引起了嘘声一片。
而几个小姑娘如何能筹得这么一大笔巨款,想也知道不会遇到什么好事儿。
“丫头啊,你别怕,有什么隐情去与村长说清楚。他老人家最是公正,定会给你公道的。”
一位好心的大娘上前劝道。
阮南舒朝她感激一笑,杏眸之中含着清澈的泪花,好一番楚楚可怜,看的大娘心中一软。
她不由上前去,拍了拍大门,喊道:“村长在家吗?这丫头有冤屈要找您说!”
原本想装作不在家的村长也只能开门,一副才听见的疑惑模样。
“这是出了何事?”他问。
热心的大娘于是主动将事儿一说,因为心大,根本没注意到村长那铁青的脸色。
“这事儿不是已经跟你家大人说过了?你又来闹什么?”他长叹一声,看向阮南舒时,颇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没在闹,我只是不明白,为何父亲被姨娘的偷情对象打成这样,村长却要我们给一百两银子请人出去。难道地契房契在手,都能不作数了吗?”
一句话信息量太多,众人也是十分惊讶。
眼看着事情要往自己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村长大为头疼,只想降低影响。
“你先跟我进来说。”
说完率先进门,等他们都进来了,便将大门紧闭。
“你爹的伤是王老四打的?”村长问。
“那还能有假?!”阮益德破口大骂,“真是表子与狗凑一对儿……”
他才骂到一半,便被阮益淑拧了个胳膊,霎时没出口的脏话变成嚎叫。
村长也知他怕是只会胡搅蛮缠,没搭理,转而看向似乎能做主的阮南舒。
“你们这宅子许久不曾住人,粮田更是无人打理,再加上李氏说她是被你们阮家掳去,才做了这个姨娘,给一百两不过分。”
说这话时,村长多少有些心虚,毕竟他没料到这偷情的两人如此猖狂,连阮益德都敢打。
但他之所以如此偏向,只因相比这对胡搅蛮缠的刺儿头,还是阮家二老那样端着身份的人更好拿捏。
殊不知今日踢到了铁板。
“那行,一百两银子咱们出,就当是买李姨娘的钱。”
阮南舒此话一出,村长眼中欣喜,阮益德却更加大声地骂骂咧咧。
连阮益淑都打算劝她莫要冲动。
谁知阮南舒接下来便说道:“但偷情一事总要解决,我们阮家的意思是,将不知检点的李姨娘浸猪笼,以还我父亲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