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江欺是在学校后脏乱逼仄的深巷。
我哆嗦着被人带到他面前,学着别人叫他“七哥”。
我抖着声说:“七哥,我想跟着你。”
他一身宽散的卫衣,靠着墙抽烟。
闻言侧过头来,露出帽檐下白皙好看又带着狠的眉眼。
他淡漠地笑,将烟屁股塞进我唇间,“想跟着我,先学会这个。“
又苦又辣,我呛得直流眼泪。
1。
他没说好与不好,我也不敢再轻易找他。
但有一样,我开始认真学怎么抽烟。
我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铺买一盒最便宜的,午休时躲在厕所里偷着抽。
便宜的烟又辣又烈,劲儿大。
我总被自己呛到,却又想快点学会。
可还没等我学会,白知雅先一步再次找上了我。
2。
她让几个跟班抓着我头发,将我一路从厕所里拖出来,拖上天台。
巴掌没有停顿地落下来,我知道,这是又一次报复的开始。
我已经不再费力气哭喊,只用手抱住头,蜷缩在地上。
她并不亲自动手,站在人群外围用手机拍着视频,精致的面容露出狰狞的表情。
“把她衣服扒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跟她妈一样贱。”她仰着下巴指使几人,她们瞬间笑着将手伸向我的衣领。
我用力去捂,手被狠狠按在沙砾上,动弹不得。
校服布料被撕碎的那瞬间,我屈辱地闭上眼。
可人群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没了动作。
3。
我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模糊看见一个高挑的人影,抓住了那人正撕扯我领口的手。
那女生一看见来人便战栗起来,哆嗦着叫:“江、江欺……”
他好像是瞥了我一眼,然后环顾一圈,将视线落在呆愣地举着手机的白知雅身上。
他低低地、轻柔开口,“你们欺负她了?”
白知雅像被吓傻了,半天没说话。
江欺直接夺过她的手机,按下播放键。
瞬间,我嘶哑痛苦的声音传出来,伴着几人尖利的嬉笑。
江欺面色冷了几分,语气更轻柔,带着些威胁,“再有下次,我也这么对你,你说好不好?”
白知雅吓得眼泪直流,慌忙摇头。
江欺嗤笑一声,扬手甩出了她的手机。
屏幕撞击在水泥地上碎裂,众人皆是一抖。
“滚。”
4。
白知雅带着她的小跟班们慌乱逃窜,天台上只剩下我和江欺。
我试图扯起衣服遮住裸露的肌肤,却发现早已成了一堆布料。
眼前突然一黑,一件带着烟草味的校服外套兜头盖下,还残留着温热的体温。
我瞬间脸红了,手忙脚乱将校服拉下来,裹在身上。
“起来?”骨节分明白皙的手伸到我面前,江欺看着我挑眉。
我浑身都疼,腿也软,只能摇头。内心希望他赶紧走,不要目睹我如此狼狈的样子。
江欺收回手,反而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5。
我身上淤青一大片一大片,连靠坐都有些费力。
我俩并排躲在围栏下,落日在背后沉寂。
他点了根烟,叼着。
听人说尼古丁能很好地麻痹大脑,减轻疼痛,我有些心动。
烟雾间他侧眸,见我直勾勾盯着他唇间,皱起眉。
我仍一动不动。
对峙几秒,他似无奈地笑了下,将烟塞给我,“给你给你,我就这么一根了。“
语气带着纵容。
说话间他地虎牙若隐若现。
我突然觉得,他也没有传言中那样可怕。
6。
江欺早不是学生了。
他从小在老街跟人打到大,不知不觉就成了众人口中的“七哥”。
后来有次把人打进了icu,被学校开除了。
据说他出手狠戾、喜怒无常,最重要的是——
他不怕死。
他没有任何亲人,孤身一人。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能够牵绊住他。
这样的人,往往最让人害怕。
所以在被白知雅逼到绝处时,他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7。
那之后,白知雅对我明面上的霸凌少了许多。
但也只是面上过得去,暗地里的小动作是一点没少的。
比如校服后颈被突然倒入的红墨水,椅子上偶尔出现的图钉,桌洞里丢失的作业和多出来的虫子。
当然,还有无处不在的“婊子“、”贱人“这样的字眼。
我不懂,明明她爸才是出轨的那一方,她为什么还能反过来指责我。
8。
我爸死得早,我妈在一家咖啡店打工养活我。某天白庭去买咖啡,一眼相中了我妈,开始了死缠烂打。
我妈觉得我们两家差距过大,迟迟没有答应。
我妈带着我搬了几次家,每次他都能第一时间找到我们。
最后我妈终于相信了灰姑娘的故事,答应了白庭。
我以为,我终于要有爸爸了。
可没有想到,那是噩梦的开始。
9。
那天我放学回来,见到的是妈妈的尸体。
一群穿白色防护服的人抬着担架,白布拉到了头顶上。
警察走后,一个面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女人冷漠地看着我,冰冷地警告,“这就是你们应得的下场。”
她身后,是长相与她八分相似的白知雅。
警察最后得出结论,说我妈是自杀。
那时才十四岁的我孤零零地站着,眼里干涸得流不出一滴泪来。
从那一刻,我的世界成了漆黑一片。
而我母亲,直到死前一刻才知道,白庭是一个有着完整家庭的骗子。
10。
这天放学,刚好轮到我值日。
我正要下楼倒垃圾,却被白知雅拦住了。
奇怪的是,这回她没带那群小跟班,孤身一人在门口堵我。
她眼神阴毒地盯着我,一只手背在身后,没什么动作。
我不想惹她,绕着走过她身前,腰上却突然顶上一个尖锐冰凉的物体。
“跟我走。”
她冰冷的吐息如同毒蛇的信子,喷洒在我后颈。
她将我带到女厕所,一把推了进去,里面等着的是她的一众姐妹。
已经放学有一会儿了,学校里根本没人。
我回过头,才看清她手里的是一把剪刀。
我还没站稳,几个女生便上前牢牢钳制住了我的四肢。
白知雅眼神狠毒地摆弄着剪刀,朝我走过来。
“我倒要看看,你没了这头头发,还能不能到江欺面前去卖骚。”
11。
我的头发长得很好。
又黑又多,还很顺滑。
从小到大,妈妈都喜欢温柔地摩挲着我的头发,从头顺到尾,念叨着:“我们晚晚,快点长大吧。”
而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爸爸也曾用宽厚的手掌盖在我头顶,夸我:“我们小晚,这头头发真好。”
可是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
现在,我就连这头头发也保不住了。
12。
明知不会有人,我还是拼命在呼救。
可是又有谁呢?谁能来救我呢?
我的头发一簇簇滑落,白知雅终于停手,退后欣赏着自己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