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罗德狮子大张口想拿那些石油开采机械来换取源源不断的石油，这让李焕文有些觉的生气，但是说实话，他也并不知道那些石油到底有多少，在欧洲的时候，石油一直是仅次于黄金的玩意，谁拥有它，谁就拥有未来。
“五成太多，这样，我给你四成，但是，另外你需要向陕北注入资金，我要大洋。”李焕文懵懵懂懂，袁五痴痴傻傻，只有施罗德脑子里快速转着圈，他曾经在叔叔的办公室看过一份有关中国陕西石油储备的文件，虽然没看到大概，但那份文件上密密麻麻刻着的“绝密”章，却让他记忆犹新。
“那你需要多少？”施罗德是个典型的德国人，交朋友赤诚以待，谈生意寸步不让。
李焕文耸了耸肩，扭头问袁五：“你们一个县一年从石油运输上能挣多少钱？”
袁五原本就已经被他俩说的话搞迷糊了，此刻也完全处于混沌状态，见他问了，便连忙回道：“大概，一年下来，三五十万大洋总是有的。”
“啪！”李焕文一拍大腿，全然没了病怏怏的样子，指着施罗德说道：“五十万大洋。”
德国马克换算大洋大概是一比一，马克略高，那五十万大洋就大概是45万马克到50万马克之间，这对于施罗德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
施罗德的踌躇让李焕文略微有些心虚，毕竟一张口五十万大洋那可不是小数目，但是他也知道，在德国，能外派到中国的外交官，大多在国内都有一定的权势，并且跟商业多多少少都有些牵连，否则这些在山东的机械也不会这么让他们大伤脑筋了。
“如果没有，那就算了，我出钱，买下这些机械就行了。”李焕文大度的说道。
施罗德并未很快回答，而是捏着下巴思考了很久，在屋子转啊转的，忽然，猛一转身说道：“长官，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我需要代理权，这里所有生产的石油，必须由我一个人经销！”
中国无石油，这句话是早些年那些洋人先生们下的论断，但只要是行业内的都知道，不是这里不产石油，而是这里军阀混战，又在远东，根本无法保障利益而已。
再说，陕北石油存储量绝对不小，否则叔叔办公桌上怎么会有那一份文件呢？
其实，是李焕文一句话点醒了施罗德，他在德国时，一直不被父亲看好，认为不是一个称职的商人，所以这才去读了军校，后来混到总参谋部里，总算有点人模人样，但即便如此，自己从来都不是家族生意的最好接班人选。
不过，或许在中国，倒是有了这样的机会。
做生意就是冒险，自己祖上百年来的基业不就是通过一次次的冒险获得来的么？
“那好啊，这个没问题。”李焕文倒是慷慨，实际上他根本不担心石油储量，他只是像尽快的处理掉这些玩意，好赶紧疏通运输线而已。
“我需要跟德国进行沟通，下午我会给你答复。”说完话，施罗德就匆匆忙忙的走了，留下稍稍宽慰的李焕文和不明所以的袁五。
“袁五，这单买卖做成了，你就回陕北去吧，我也算给你做了个中介，以后好好跟着他们做生意，不要再跟日本人来往了。”
李焕文说的语重心长，袁五听的感激涕零，这一趟生意出来，不但赚了钱，而且遇到了贵人，一两句话之间，自己就由小商贩变成了制造商，这种变化简直如在梦里。
下午，李焕文被董未央搀扶出来晒太阳的时候，施罗德急匆匆的来了，满头大汗脸色潮红，一进门就大喊道：“长官，好消息！”
“哦？说来听听。”李焕文蹲在地上捻了把谷子扔到地上，院子里的麻雀扑棱棱飞了过来，三五成群的抢着食。
“我叔叔愿意投资您的石油公司！”施罗德捏着一份电报，兴奋的喊道。
“哦，好啊，未央，去把袁五叫过来。”说着，李焕文抽出两根烟来，递给施罗德一根，自己则点上一根，优哉游哉的抽了起来。
“我叔叔听了这个计划很感兴趣，不但同意卖出那些设备，而且会增派技术人员过来指导，不过，钱嘛，少了点，只有二十万马克，但这都不是事，只要将来石油开采的量大，会追加投资的！”施罗德兴奋的点了好几次烟都没点着，还是李焕文拿着烟头给兑着的。
“二十万就二十万，总比没有强，不过，咱可说好了，股份只能是三成，多了没有！再说，我还得掏钱买你的设备呢！哎，对了，那些设备不如送给袁五得了！”李焕文得了便宜卖乖，得寸进尺的说道。
施罗德大摇其头，在德国人眼里，入股和购买机械完全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操行！那些破烂值多少钱？”之前还说那些是设备，现在转口就成了破烂，施罗德一听就知道，李焕文的竹杠已经敲的叮当响了。
“二十万大洋！”
“呸！噗噗噗！”一不小心，李焕文吐口水没吐出来，倒是把烟头给吐到了胳膊上。
“二十万大洋！你这买卖做得好啊，一分钱不掏，就白占三成股份，这不行！不行不行。”施罗德看着李焕文摆手的姿态，心下暗道：那些设备和后期技术人员的费用少说也有三四十万大洋之巨了，就这还是我在叔叔面前苦苦求来的。
生意还没开始做，还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德国人打的算盘也是顶好，于其把设备扔了，倒不如换一个石油代理权回来，怎么算也不赔本。
于是，围绕这个问题，两人展开了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吵和半天，最终施罗德无奈的说道：“好吧，长官，你赢了，那些机械价钱不能少，但算作入股如何？三成绝对不行，至少占四成。”
李焕文一乐，心道：不管你占几成，只要机械鼓捣出去了，然后袁五也把生意做了就好，其他的倒不用那么操心了。
就这样，两个人窝在协办处的犄角旮旯里，一个蹲一个站，抽了五六根烟的功夫，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可是，他们二人都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对未来造成多么大的影响，以至于几十年后，世人都把这件事当做传奇来讲的。
“你叔叔那是啥公司？”李焕文在施罗德临走的时候，才想起问到这个问题。
“具体说，是我叔叔收购了一家西班牙的矿石公司股份，我父亲就在那家公司任职，这么说吧，投资你的石油公司的，就是这家矿石公司。”施罗德认真的说道。
“哦，啥名字？”
“力拓。”
“没听说过，小公司吧？”李焕文踩熄了烟头，笑着说道。
“或许是吧。”在施罗德的眼里，或者在他叔叔的眼里，力拓确实是个不起眼的小公司。李焕文听了，微笑的拍着他的肩膀，说实话，这小子一个电报就能搞来几十万大洋，要说那个公司是小公司，确实有些故意调侃的意思了。
李焕文搂着施罗德肩膀出门，挥舞着右臂描绘着未来陕北石油出口的样子，施罗德无奈的跟着笑笑，袁五来了，也跟在身后，他更关心生意，而不是什么公司的大小。
“罗斯柴尔德家族，长官听说过吗？”施罗德问道。
“没有。”
“哦。”
摆平了石油机械的问题，德国物资运输一事便大大减轻了工作，随即协办处对外宣布不日将恢复交通，城外原本就计划好的冲击协办处的事情，也算是戛然而止，日本人再一次落了空。
只是，这一次又是个暗亏，日本方面当然愤怒之极，随之而带来的影响便是调离了樱井武道，一竿子将他支到了遥远的西伯利亚。
李焕文并不知道这些，他正忙着跟袁五计划如何运走这些重型机械，袁五很乖，当然知道自己的分量，这间公司说白了，就是李焕文支起来的，所以，自己只占了一成不到的股份，其他的尽归李焕文所有。
他倒也不客气，反正赔了挣了都与自己无关，一分钱不赚也无所谓，如果赚了，倒是可以给豫北道带来一些福利。
“起个啥名字呢？”袁五临走的时候，才想起给石油公司起名字，这些天忙活忘了，李焕文拍了拍脑袋说道：“就叫中国石油！”
这名字大了点，不过倒也合适，只是中国人有自己的规矩，公司有公司名字，东家也有东家的名号，董未央倒是提出一个好建议，叫明德企业。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的那句话，犹在耳畔，王国维先生教导他的东西，李焕文一直未敢忘记，这个名字好，拍桌子，就是它了！
不过，李焕文全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任由袁五折腾去吧。
这一折腾，一不小心，就折腾出来了个大家伙，当然这只是后话了。
都说中国地斜，还真是邪性，想起谁谁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