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赵倜扬言的庭审并未如期到来,这让张学良始料不及,突觉事情有疑,便立刻赶去了悔悟院,果不出所料,李焕文被带走了。
被带走的还有陈信等一干人。
去向不明。
张学良顿觉脑子一嗡,直奔范文轩府上而去,可是见到的却是范文轩也在恼怒不止,原来他也不知道李焕文去了哪里。
吴仲南得知消息,几乎差点背过气去,这几日奔波初见成效,连开封的一些社会名流都答应出手相救了,人,却不见了。
正当全洛阳都在寻找李焕文的时候,此时他正和陈信、马天、刘四毛四个人坐在开车斗里,摇摇晃晃不知去往何处。
奇怪的是,前后四五辆卡车装满了士兵,唯独押解车里面除了他们四个,别无他人了。
“兄弟们,看来这一次都他妈的栽了。”李焕文首先开口道,尽管他知道这样的道歉方式显然是没有必要的。
“栽就栽了,俺还没吃过枪子呢!”刘四毛应道。
“兴许不是吃枪子呢,骑木驴也说不定。”马天极喜欢和刘四毛开玩笑,骑木驴的事情也是前些日子梁大器提出来整治刘四毛用的,这一句话逗的四人哈哈大笑。
“可惜了,没办法向赵福汇那狗日的报仇!”笑声停住,陈信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事,我听老人们常说,人死了只要还有怨气,跟阎王说说,能回来报仇的,倒时候,咱哥几个一起去找那姓赵的狗日的!”马天喜欢念道神神鬼鬼,也喜欢编一些瞎话来骗人。
不过,这一句话,却点到了李焕文的伤心处,陆家老小出事自己罪责难逃,二妮面容历历在目,可惜阴阳两隔,身为男人却不能报仇,岂不是白活?!
“二妮,我来陪你了。”李焕文心中暗道。
其他几人也察觉出李焕文的难过,便也不再说那些伤悲的话,由马天带头,讲了一些素的荤的笑话,几人也被他逗乐了,笑声传遍整个车队。
“哟,兴致不错啊,都他妈死人了,还这么高兴,有本事!”押运队队长忍不住调侃道。
车速很快,一路奔着洛阳以南而去,一个晌午便到了目的地。
李焕文他们下了车,都被士兵在背后拿枪指着,此刻也还都是一副大咧咧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死的觉悟。
“哟,兄弟们,这山水不错啊,是个好地方。四毛,知道这是啥地不?”李焕文环顾四周后,顿觉山清水秀,远处传来的水声似乎表明有瀑布的存在。
“这地方好像是白云山吧。”刘四毛猜测道。
白云山,名字也好,就在这死了!
白云山,洛阳南百十公里有一县名曰嵩县,嵩县处于伏牛山中,其间白云山最为出名,玉皇顶、九龙瀑布风景优美,相传当年汉相张良功成之后曾隐居于此,山间还有留侯祠和留侯墓。
能居雅士的地方自然不是一般的所在,李焕文被士兵们押着一路往山上走,心情越来越开朗,小溪潺潺,飞鸟尽藏其间,可谓美不胜收。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既然要枪毙他们,为啥会选择这么好的地方?即便是秘密处决也不用这么秘密吧?
陈信也觉的奇怪,甚至猜测是不是事情有了转机?
事情根本没有转机,至少当他们被排成一排,面向一座断壁站着的时候,他们知道,陈信净他妈瞎猜。
“验枪!”
呼啦啦,拉枪栓的声音脆生的很。
“草泥马的,都他妈要枪毙了,咋没人来给碗酒喝!”刘四毛突然埋怨道。
“下辈子,老子请你喝个够!”马天突然接话道。
“喝了孟婆汤,你还认识我不?”
“认识,咱不是有暗号吗?”
“啥暗号?”
“老子会骑木驴!”
马天的话,让四个人的笑声再次响彻天际。
“举枪!”押解队队长大吼一声,一股股凉意顿时袭来!
“哥们儿们,下辈子记住暗号!”
“砰-砰-砰!”
远处山林里扑啦啦飞起一群白鸟……
北京,顺承郡王府。
徐树铮这几日被段祺瑞叫去骂了好几次,再加上靳云鹏那个王八蛋三番五次给自己垫砖,徐树铮都有些头疼起来了。
忽然,这一日中午,邮差送来一封信,他实在不想再多看一眼有关于洛阳的种种,随手将信函扔到了办公桌上。
直到午后,正在批复有关外蒙古情报咨文时,却突然想起了李焕文,自从参战军改编为边防军之后,徐树铮曾向总理建议过进军外蒙事宜,在划定将领时,他的名字还挂在了最后。
于是停了笔的徐树铮望向窗外,无奈感叹如果李焕文不是丢了大鼎,或许此刻早已经在边防军里效力了吧。
徐树铮眼睛扫过那封信函,不由得拿了起来,拆开一看,却是李焕文亲笔写给自己的文书,他苦笑了一声,便看了起来。
谁知这一看,第一行字竟引得他勃然大怒,原来他丢了大鼎竟然是故意为之!
可是,当静下心来到底要看看李焕文何故如此时,却慢慢了消弭了怒气,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惊诧,到了最后,竟然如芒在背!
徐树铮看完信件后,久久沉默,似入了定一般,此刻他的脑子里满是震撼,尤其是那一句:夫军人者,盖以家国为重,抛头颅洒热血亦不旋踵,鼎之于国家,便是中华民族三千年延续之重中之重,焕文不才,愿一死以保之!
这样充满热血的话,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窗外鸟语花香,不知何时香烟已经烧到了劲头,也正是这星火的灼烧,让徐树铮下了一个决心!
“张副官!拟电!”
于此同时,在北京城那座早已被人忘却了的皇宫大内里,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正襟危坐,案桌前跪着一个穿着国民革命军军服的禁卫军士兵,那少年听完士兵的汇报后,摆摆手示意其退下。
“小安子,你说朕能得到那座大鼎吗?”少年一脸的向往,喜悦之中略带着沉稳。
“能,一定能,这是老祖宗们赐给咱大清的福气,保着爷亲政呢!”叫小安子的那少年说话声音尖细,一味的卑躬屈膝。
白云山留侯祠外,河南督军赵倜此刻正陪着一个消瘦的中年人下棋,看来赵倜心情不错,一边下棋还一边说笑。
赵倜的副官匆匆而来,到了他的面前,双脚一磕,敬礼说道:“大帅,人带来了。”
赵督军也抬头,手里捏着一枚云子举棋不定,随口说道:“嗯。”
那中年人正闭目养神,听了副官的话后,扭过头看了过去,正见一个年轻军官朝自己这边走来,搭眼一瞧,那人器宇轩昂,决然没有颓丧之气,不禁的心下大悦。
“报告,李焕文奉命来到!”李焕文冲着赵倜喊道。
“吵什么吵,坐下,看看老子这步棋该走哪!”赵倜不耐烦的说道。
“是!”
李焕文在那边坐了下来,立刻跟赵倜争论起该是“冲”还是“断”,不亦乐乎之间,这边陈信他们仨却如同大难不死一般躲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了。
“妈的,一共开了三次枪啊,吓死老子了!”这是刘四毛。
“唉,我以为骑木驴才是酷刑,现在才知道崩枪子连崩三次才是酷刑!”这是马天。
“其实,两次就是酷刑了……”还是陈信说得对。
大难不死,李焕文顿时泛起了生的欲望,一盘棋局落下,赵倜大败而归,气的直冲冲进了留侯祠,说是要找水喝。
此时,对面而坐的那个中年人却忽然冲着李焕文笑了起来。
“有个人要我问你,豫鼎现在何处?”说话时,那人的眼睛里充满了睿智。
李焕文一惊,不由的心中暗道,假豫鼎之事,到现在张学良猜到了,这个人也猜到了,难不成自己把作假做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可是,当从那人嘴里得知那个人竟然是他时,李焕文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