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文的订婚大礼在洛阳第一楼雒阳楼里举行,这一日阳光灿烂百花盛开,雒阳楼装点一新,曾老板亲自爬高上低为新任洛阳宪兵司令挂囍字。
正值这欢天喜地之时,却有一位极不开眼的人正站在李焕文面前数落着他,此人便是陆家请来的远房表舅薛老板,薛老板在开封做着大买卖,却只给李焕文送了一盒极小的礼物,即便如此,还嫌李焕文招待不周,从进门开始便一直数落他的不是。
若不是李焕文忍着,怕他身后的马天早就一巴掌拍翻了他了。
“你可知我与那齐家两位少爷也是关系好的很吗?!你竟敢这般慢待我!让我坐在楼下!那楼上我难道坐不得!”薛表舅一脸官司的吼道。
不提齐家,李焕文还不气,正欲反击,却忽然瞧见远处来了况裕达和陈信,两人今天都穿着普通长衫,乍一看普通人而已。
陈信上了礼,便要进门,却被薛表舅一下给挡了,两人眼睛相互一瞪,还不待陈信说话,薛表舅就嚷开了。
“咋?!瞪恁爷干啥?!你个龟孙!招弟嫁给你,真他妈丧气!”河南有风俗,外甥女结婚舅舅必须到场,这是礼数,这薛表舅明显是仗着这个礼数,在这里胡搅蛮缠。
但陈信可不是吃素的,管你是舅舅还是大爷,撸了袖子就要干他,况裕达伸手拦了。
“在下况裕达,不知我焕文兄弟哪里丧气了?”况裕达是个沉稳之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李焕文也就省了动手,自然有人教育薛表舅了。
“管你是况裕大还是况裕小,我今天这当舅舅的非要制制这外甥女婿不可!”薛表舅说话就挽起袖子,作势那巴掌就要扇过来!
“河南省政务巡阅专员王印川,到---!”唱名的是豫西镇守使署的,他今个前来是专门伺候各位高官的,王印川来过洛阳,自然也是认得。
薛表舅听了这一个名字,先是一震,随即探着脑袋向外张望,嘴里还巴巴的咕哝着:“嘿,妈的,现如今这当官的名头不大,官称倒挺吓唬人,老子开封混了这些年,还从未听说过啥政务巡阅专员,怕又不知道是哪一路混来的吧?”
王印川的名头他不知道不为怪,毕竟是国务院刚刚任命不久的职务,可是接下来几位,那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知道厉害了。
“豫西镇守使丁香玲,到---!”
“毅军试属参谋长范文轩,到---!”
“边防军独立团团长臧士毅,到---!”
这三位在河南省内也是赫赫有名,薛表舅这才幡然醒悟,撸起的袖子赶紧放下,慢慢的往拥挤的人后躲了去。
在雒阳楼里的人们也被这名头给吓坏了,都知道陆家女婿是个本事人,可这本事也太大了,光是一个订婚酒就请来了这四位大员,简直了。
陆父陆母也觉的脸上光彩万分,李家婶子更是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幸亏二叔还没来,要不然恐怕又是要一番不知所措了。
谁知,这四位来了却不进门,一直在门口陪着李焕文以及家里老人们说闲话,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他们不入席,诸位宾客也都站那等着,好在大家都没见过这阵势,光是谈资也足以应付无聊了。
大约过了不到十分钟,远处一队军马横行,扬起的灰尘足有一层楼房高,灰尘之中影影绰绰驶来几辆汽车,那唱名的官员一看,立刻宣布鼓乐开始,于是“咚咚嚓嚓!”的敲锣打鼓声此起彼伏。
“河南督军赵倜将军,到---!”
赵倜来了!这着实让宾客们震惊不已,只见汽车上下来一位雍容的中年男人,绸缎褂子小礼帽,一派上位者的气度!
同时,从后面汽车也下来两位男子,其中一位是所有洛阳人都认识的,那便是称霸豫西多年的镇嵩军首领刘镇华!
可是,站在刘镇华身边的那一位,却都不大认得了,此人光溜溜的脑袋,不高的身材,相貌气度也很是一般,但依据其他两位的身份,大家估计这一位也绝非凡人。
果不其然,唱名者接到名单之后,也是大大的吃了一惊,随即高声唱到:“陕西省省长刘镇华,到---!”
紧接着,他再次喊道:“山西督军阎锡山,到---!”
在官场,唱名者也是要看人下菜碟儿的,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高声呐喊,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可是今个一连串来了这许多高官,一两下就把他嗓子给累劈叉了。
自陆父陆母上次见到徐树铮之后,也算是见过了大场面了,可是徐树铮高高在上是北京来的大官,反倒没这些列土封疆的土皇帝们在老百姓眼里的位置高大,所以,当听到他们的名字一连串报来,还是忍不住的打了哆嗦。
到了此时,再也没人敢说自己要坐上座了,连楼上那些宾客也不由自主的退了下来,之前猖狂的薛表舅想走不敢走,只好落座与一角,也算他倒霉催的,那一桌刚好都是李焕文的朋友。
他左边是陈信,右边是刘四毛,夹在他们俩中间,好果子都得让给他这个舅舅吃了。
宾客已至,宴席即开,杯觥交错之间,各位脸上的紧张情绪也便慢慢消弭了,只是楼上坐着的陆父夹在众多高官中间实在难受,却又不敢说话,要不是王印川一口一个老哥哥的叫着,怕早就逃了去了。
主礼者一步步行着礼数,李焕文台上台下的跑,一杯杯白酒灌下肚去,脸不变色心不跳,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到算熬过去了。
陆二妮一直坐在雅间里,里面几个小姐妹陪着说话,李焕文进来后,小姐妹们便调笑着出去了。
“二妮,我得出去一趟,待会你送爹妈回去,可好?”李焕文有些迟疑,不知道陆二妮会不会破口大骂自己。
谁知,陆二妮不但不生气,反而站起身来抚了抚自己的领子,娇羞的低着脑袋说道:“你有大事要忙,自去办你的事吧,公婆那边我也会去照应的。”
李焕文心中一凛,猛然抓住了二妮的手,有这样的妻子,夫复何求?!
此时已经没有那许多时间儿女情长了,基本上洛阳有头有脸的能来的都来了,不趁此时拉走大鼎,还等何时呢?!
于是,李焕文立即换了准备好的军装,驳壳枪往身上一挂,便顺着窗户就要跳出去。
“焕文,小心!”陆二妮第一次以妻子的口吻说话,脸上的滚烫可想而知。
李焕文听了这一句充满深情的话语之后,竟停了下来,转身拥住二妮,狠狠的在她的脑门上吻了下去。
窗外的刘四毛都等急了,听见里面你侬我侬却也不敢前去打搅,正等着,马天过来了,朝他挤眉弄眼的,怕是他的事情也已经成了。
两人来了,却不见陈信,又不敢去里面叫,只好干等。
不大会,李焕文才从里面跳出来,领口松着,脖子上也是红唇印好几个,两人想笑却不敢笑。
“陈信呢?!”
“没来!”
“不等了,你那边事情咋样?”
“那他妈就是一傻逼,我说啥他都信,真他妈够缺心眼的。”
“好,走!”
三人拔腿便要向着学兵营跑去,却一转弯,迎面撞着了一个人,李焕文抬头一看,竟然是况裕达!
陈信就站在况裕达身后,栽着脑袋不敢说话,李焕文心中暗道:坏了!
“况营长,您这是?”李焕文笑道。
况裕达一脸严肃,眉头紧锁,双手背着说道:“李焕文,你胆子不小啊!”
看来,陈信已经将事情泄露了个彻彻底底。
事情紧迫,容不得李焕文再拖延,在况裕达转身的一刹那,他已然摸向了腰间,下一秒便要绑了他!
“豫州之鼎是国家的,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你做的对,可是你却忽视了一个大问题。”况裕达忽然说道。
“什么问题?!”
“想栽赃他人,最好得找个见证者,就你们?哼哼,怕到时候赵倜根本不会相信吧!”况裕达说话的时候,陈信在后面大摇其头,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自己根本没有说出想借刀杀人这一招的真实用意,一切都是况裕达凭借仅有的线索猜出来的。
“况营长的意思是?”李焕文相信况裕达有能力猜测出自己的计划,所以,连忙问道。
“走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事不宜迟,话只能留在路上说了,此时此刻,你想停都停不下来了,甚至,李焕文还在想,如果况裕达有什么不轨,立即杀了他!
终于,运送大鼎的队伍出发了,刘四毛的手下护送,况裕达亲自带着陈信的一连尾随其后,大鼎混在一批物资中,浩浩荡荡离了北门而去!
可是,当大队刚出北门,就听见忽然有人在后面大喊:“站住!”
李焕文扭过头来一看,只见一个翩翩少年正稳坐马鞍之上,一双眼睛深邃而且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