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你也脱了
其实对于亲情，她的心理上一直有个黑洞，这倒不单单是因为白聘婷，大概还是经历得太多，一场死亡，就是一段情感的世界末日，那种一瞬之间的天崩地裂，无依无靠，令她无力承担。
一次又一次之后，好像是一夜之间，她就学会了将自己的心更妥善的保护起来，以一种不动声色的姿态，冷漠地与现实对抗。
但其实这些年来，她也常常想，也许她根本就是遗传了白聘婷，天性里就有一种凉薄。
白聘婷在这种凉薄上的表现，是不受任何关系，任何人和事的牵绊，随心所欲的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那是一种外向的凉薄。
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不管外界如何变化，她固守己心，以不变应万变，这是一种内向的凉薄。
白聘婷今天突发急性盲肠炎，倒是让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体会，人的生命除了会戛然而止，还会遭遇各种病痛，再得老天眷顾的人也总会衰老，白聘婷终究会有需要她照顾的一天。
易宁枫没了，黄慧娟还有一个易宁霜；明昊没了，等到唐茹玥将来垂垂老去的时候，又有谁能在身边照应？
窗外夜色深沉，颜梓静静倚靠着霍佩玖而站，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移交给他，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口问起了他的母亲，好像就是想知道，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耳边，霍佩玖正在说：“我妈妈如果还在世，一定会十分喜欢你。”
颜梓问，“你跟你妈妈感情很好吧！”
霍佩玖把下巴隔在她肩膀上，隔了一会儿才说，“颜颜，有些事，是我必须去做的”
想了想，她问，“你是说你一定要坐上你父亲的位置，对吗？”
霍佩玖放开她，让她转过来面对他，“也许我母亲早已经不在意，但是我有必须替她拿回来的东西。”
这么一说，倒是把她惊着了，“你跟你父亲之间的关系不好，对吗？“
霍佩玖的一双眸子深邃如头顶的暗夜星空，“颜颜，其实我有一点后悔，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你，三年前，我会选择跟宋偲结婚。”
颜梓举目望着他，“因为宋偲能让你更快达到目标？”
他默认，“如果是那样，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恶？”
这个问题她昨天也问过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必要听到确切的答案，“你当初觉得云蔓比宋偲更适合你，只是因为云蔓是你的心理医生，知道你的问题吗？”
“云蔓有家族遗传精神病，发病率很高，我跟她协议结婚，是真正的各取所需。我需要一个已婚的身份，而她，需要的是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妥善地照顾她。”霍佩玖看着她，“我们除了是医生与病人的关系，也是相处愉快的朋友。”
颜梓心中震惊，云蔓有精神病？这一点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霍佩玖牵着她手离开窗前，朝着房间中央那张大床走过去，“我父亲查到了云蔓的死因。”
他说，“也查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昨天我们在医院里招摇过市的照片，今天早上已经摆在了他的书桌上。”
颜梓脚下一顿，立即转头看他，他却将她往身边一拽，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床上坐下，“他提醒我，我的下一任太太，除了宋偲，不会有别人。”
她顺势坐下来，仰起脸看着眼前的人，“所以呢？”
霍佩玖伸手将她头上的帽子拿掉，“所以，我有必要提前达成目标，三年，太久了。”又说，“我去拿一件衬衣来给你换。”
说完之后他就兀自走开了，床头灯开着，幽幽的一泓橘色亮光流淌开来，照着金丝楠木的地板表面呈现出一种颗粒般的画面质感，不经意的一瞥之下，仿佛电影里的特写镜头。其实这整个房间的装潢和布置都十分讲究，古典的色调与简约的现代格局相融合，十分大气舒适。
她不由得仰起头去望头顶夜空，繁星点点，挨挨挤挤在湛黑的天幕上，就像一大粒黑色果冻上面撒了一层白霜糖。
就这么看着，只觉得这个比喻既巧妙又贴近，转念又想，哪里有黑色的果冻？其实她脑子里同时在想霍佩玖刚才说的那些话，他父亲知道了云蔓的死因，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三年过去了，他父亲心中属意的他太太的人选，始终是宋偲。
霍佩玖很快拿着衣服走过来了，“换了衣服躺到床上去。”见她坐着不动，他走近她，一伸手，“还要帮我换。”
颜梓脸上一热，一把抢过衣服，起身就走，“你自己慢慢换。”
霍佩玖无奈，“你把我的衣服也拿走了，我怎么换？”
她脚步不停，低头分辨了两眼，反手一扔，大步流星地朝着房门口走去。
他提高了音量，“这里有浴室，你去哪里？”
好吧！于是她扭头，“在哪里。”
霍佩玖伸手一指。
她果断调转方向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开灯，关门。其实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只给她拿了一件衬衣，可她总不能光溜溜就穿这一件，所以也就象征性地脱掉了身上的针织外套，换上了他的衬衣。
换好之后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正想贴着门问他换好了衣服没有，他先过来敲门了，“换好了吗？”
她应，“好了。”
一开门她就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因为霍佩玖竟然光着上身，正想关门，却更快想起上次关门夹了他的手，只得立即低下头去，“你……怎么不穿衣服。”
他却是问，“你这叫换好了？”
眼前的人岂止是没有穿上衣，裤子也没有穿，此刻她的视线里就赫然“堵”着他两条白花花的腿，“换好了。你快把衣服穿上。”
偏偏他还上前一步，都快贴到她身上了，“我手伤了，怎么穿？”
她下意识地后退，“你早上怎么穿的，现在就怎么穿。”
“早上我的手还没有上夹板。”霍佩玖一边说，一边伸手拉着她往外面走，“脱，我自己脱了，穿，你总要帮忙。”
其实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脱衣服的时候，连衬衣的扣子和皮带都能单手解开，现在一件背心，一条真丝长裤，怎么就不能自己穿了！
算了，她懒得跟他计较，好在房间里灯光暗，他看不到她一张脸红成了什么样子。
偏偏他还不老实，刚穿好背心，他伸手一捞，她人一晃，半个身子已经贴在了他身上，她连忙拿眼瞪他，“还没穿好。”
他的声音瞬间暗哑了下来，“不穿了。”
“你也脱了。”
颜梓立即伸手推他，“你要是这么想，那我就去书房睡。”
他手臂收紧，她后背一重，两个人的身体越发贴紧了，下一刻，她的脸攸地烫了，只见眼前人眼睑微动，低垂的睫毛如一把密扇，渐渐迷离的眸光反复流连在她唇上，“我不想，它想，怎么办？”
颜梓心里一阵警铃大作，迅速伸手堵在他唇上，“刚刚你话说到一半，三年太久，你打算怎么做？”
霍佩玖却是直接张嘴含住了她两根手指，“我饿了，吃饱了告诉你。”
正想说话，他一个后退，再坐下往后一仰躺，她惊得“啊”了一声，感觉就像是突然失重，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灼热的唇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
她心还在噗通噗通直跳，口舌已经被搅了个天翻地覆，理智却不肯退让，“不……要……”
身上的人却根本不听，她嘴上左右躲不过，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重，紧贴着她的胸膛也越来越滚烫，她急得伸手胡乱推他，他却根本不为所动，嘴上反而越发狂乱地纠缠着她，她几乎被吻得喘不过气，脑子却仿似突然灵光一现，奋力向上一抬头，连鼻子都撞到了他的，“啊……痛……”
她故意又叫了一声，“好痛！”
霍佩玖果然停了下来，“怎么了”连忙起身将她扶起来，“是不是碰到了头上的伤？”
趁着这个时间，她一把推开他，连连后退，“霍佩玖，你又精虫上脑！”
“很疼吗？”看起来他是真的自责，“对不起，我……一面对你，我就控制不住。”
他一脸心疼，倾身上前，“让我看一下。”
颜梓连忙伸手挡住他，“你别碰我……你现在先把裤子穿上。”
他立即妥协，“好。”
趁他穿裤子的时间，她赶快岔开话题，“你说三年太久，那你打算怎么尽快实现目标？”
她装得煞有介事，“霍佩玖，你不会打算直接跟宋偲结婚吧？”
霍佩玖穿好裤子回身看着她，在她对面坐下来，方才的紧张情绪好像瞬间平静了下来，又好像是气氛陡然之间变了，但她始终没想到，他竟然会说，“颜颜，如果你可以接受，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原本她说这句话并不算有心，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她完全怔在当场，这算什么，他又要跟宋偲协议结婚一次？
使劲过了过脑子，她问，“难道你也要跟宋偲协议结婚吗？”
霍佩玖看着她，“如果她愿意，协议结婚会是一个好方案。”
“快则半年，长则一年，我就会跟她离婚，然后我们一起去克鲁姆定居。颜颜，遇见你之前，我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幸福这件事，在我的概念里，清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全力以赴去做到，就是一种圆满。但是遇见你之后，我很明确，未来的日子，我都想跟你一起生活！”他说，“并且，你让我迫不及待！”
这算什么，他为了能尽快跟她生活在一起，所以要先跟宋偲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