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祖村外,徐府。
徐仰得知秦夫人是秦蒹葭的姐姐之后,心烦意乱,一夜无眠,天亮才睡着。
几个小时之后,婢女便来他房间把他喊醒,去吃午宴。
“徐小友,周大人和钟大人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明天可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你迟迟拿不出主意,钟大人可是为你受了几天的牢狱之灾。”
老人平静的对徐仰说道。
“钟大人都对我凌迟了,受几天牢狱之灾是活该,至于办法……可能还是会有的。”
徐仰摸了摸鼻子,偷偷看了一眼秦夫人。
她跪坐在徐福身侧,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华美秦服,一头乌黑的秀发紧贴着头皮,尽束于腰后,尾端有一绳结轻轻束起,目光和蔼温柔,整个人都显得端庄大气,但徐仰的脑海中,又不自觉的想到她身无一物懒洋洋的依在床榻时的样子。
“这么说,徐小友其实已经是有办法了?”
老人丝毫没有注意徐仰在偷瞄秦夫人,还以为他靠自己想出了办法。
徐仰解释道:“还只是理出了一点头绪。”
“哦?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有办法能帮到徐小友呢?”老人好奇的看着他。
徐仰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网开一面。”
老人摆了摆手道:“原来你还在打这个主意,瀛祖村的规矩,几千年来都没有坏过,你执意要投机取巧的话,当心明天遭殃。”
说话时,老人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杀机。
这股厚重的杀机,令徐仰心惊胆战,那是跟随始皇帝一路作战,一统大夏时而养成的果敢与戾气。
三天以来,徐福的面孔多以和善示人,令徐仰放松了不少警惕。
但仅凭这一瞬间,徐仰就丝毫不怀疑,要是没能想出办法,他真会在明天杀了自己!
“公子,老爷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你可不要不当回事。”
秦夫人在此时帮腔了一句,随后又道:“但公子也不要心急,不是还有一天吗?外来徐姓者和气劲无法外放,对徐公子来说确实苛刻,得好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呢。”
“夫人说得是。”
徐仰赔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乱如绳麻。
听徐福这口气,明天办不成事自己就得死。
听夫人这口气,她好像还是愿意帮自己,前提是得先满足她的条件。
“我吃完了,几个老朋友还在那边等我。夫人,徐小友,请你们慢用。”
老人用膳后,便先一步起身离开。
徐仰看了一眼他的方向,又是穿过长廊,路过凉亭,走向了只有死路的地方。
徐仰对秦夫人问道:“君房公这是去哪里?”
秦夫人低头喝着热汤,说道:“他很忙,也就是瀛祖村闯进了你这个外来娃娃,他回来得才稍微频繁一些,平时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
徐仰将信将疑的看着秦夫人。
这话基本是骗人的,因为御青司每个星期都会来向徐福汇报工作,怎么可能一年半载都不会回呢。
不过他也听明白了秦夫人的意思——想办事的赶紧,君房公不在家!
徐仰拿着筷子,看着满桌子菜也不夹,踌躇着在空中晃了晃去,最终放下筷子说道:“夫人,如果我能出去的话,玉簪我能帮你送,但其他的事情不行。”
这一层亲姐姐的身份关系,太致命了。
到现在,徐仰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坦白说出口,这必将让两人的身份陷入尴尬。
秦夫人不动声色,斯条慢理的用筷子往嘴里送进了一小团饭,嘴唇晶莹丰润,咽下之后,才抬眼看着徐仰:“是因为秦蒹葭的缘故吗?”
徐仰把头低下,算是默认。
秦夫人又说道:“秦蒹葭和你是非同一般的关系,是不是?”
徐仰抬起头,恰好看到了秦夫人的灼灼目光,也不想再隐瞒了,点头道:“是。”
直系上下属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义结金兰的关系,同样是非同一般。
徐仰不知她猜的是哪一种。
秦夫人也放下了碗筷,说道:“秦蒹葭还挺有眼光,她喜欢你,我也觉得你不错。”
徐仰惊异的看着她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夫人拿纸巾擦着嘴角,说道:“你一表人才,外形又十分出挑,我知道秦蒹葭喜欢你这种类型,她对男人很挑剔,你就是她的男人吧。”
徐仰面色震惊,原来秦夫人直接猜出他的身份了。
但秦夫人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竟然这般淡定,自己是她妹夫,昨晚他们可就差一点就犯下大错了。
两人之间的一些小心思,在徐仰看来,根本摆不上台面,徐仰还担心身份透露后她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没想到所有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秦夫人出乎意料的淡然。
“所以……夫人,你应该理解我了。”
徐仰摊了摊手,神情有些尴尬。
秦夫人莞尔一笑,大方道:“这有什么,既然你是秦蒹葭选出来的男人,而我是她的姐姐,那你我之间应该更加放心了。时间不多了,下午来我房间找我,君房公不会回来。”
徐仰难以置信道:“夫人,这不可能!”
秦夫人走到徐仰身边停下,愠怒道:“秦蒹葭到今日这般岁数,男人大抵多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你还装模作样干什么?再耽搁我的功夫,你可仔细你的皮!”
秦夫人的威胁也不像是泼妇那般大喊大叫,有种施教者般的威仪,盛气凌人,发怒时才与秦蒹葭有几分姐妹相似。
说罢,秦夫人一拂红袍宽袖出门而去,顺便唤了两个丫鬟进来收拾桌子。
而徐仰心中已经激起惊涛骇浪。
原来秦夫人有这般态度,是因为她以为秦蒹葭如女皇般,男宠之类多得数不胜数,所以才对他如此淡定。
也是,无论是他还是叶葵倾,初次对秦蒹葭的刻板印象,都是如此,活了千年没谈过男人,这搁谁都不相信。
这恰好是一个借坡下驴的机会。
只要他不说,在秦蒹葭那头也不说,这事能平稳过去,毕竟瀛祖村是大秘境,这辈子能不能来第二次,都是一个未知数。
“秦夫人就非得和我寻这个经历不可吗?”
徐仰眼神变幻不定,本来以为坦诚之后,事情会不好收场,但变化总比计划快,他没料到秦夫人会这么想,会直接给他一个能掩埋掉事情的机会。
……
饭局收拾过后,到了午休时间。
徐仰在凉台来来回回走了几遭,几番犹豫下,他让几名婢女给他放了点水,准备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
但真正站在木桶边时,他知道一落水就没有回头路了,一咬牙,又把衣服重新穿好,滴水未沾,直接出门而去。
他打开了秦夫人的厢房,正门口的前方,秦夫人就端坐在她的雕龙护屏长榻上,上边靠枕,引枕,被褥俱全,旁边还摆放着一张轻巧的描金茶几,上面放着茶吊,茶碗,酒杯,漱盂,毛巾。
茶几的另一边,空了一个座位,明显是为留给徐仰。
“过来坐下吧。”
秦夫人身着一件深红色纹凤华服,一身珠光宝气,照出面堂十分金贵,高不可攀。一头乌发高高盘起,香气袭人,白颈后项犹胜雪,银链金环身上摇,再看徐仰时,眉眼一转,两眼温柔好似春风拂面,眼眸澄亮,妙不可言。
昨晚见她时,她在帷帐之下,一片模糊朦胧,这会迎着热烈阳光,她身上肌肤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徐仰与她目光对上时,仿佛心跳都漏跳两拍,但脚下却没动,说道:“不必了,我就站在这和您说。”
秦夫人眼神一变,问道:“怎么了?”
徐仰说道:“我和秦蒹葭是正式的夫妻,她并没有向你说的那样,拥有许多男人,即便她有许多男人,我也不能在这样的事情上伤害她,我已经想清楚了。”
秦夫人听罢,只是轻哼一声,脸上尽是轻蔑。
“你和她是彼此相爱的夫妻,你昨天半夜三更还敢来找我?”
秦夫人取过茶几上的一杯盖碗茶,不屑道:“你只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后,怕承担更重的后果而已,什么彼此相爱,你不是说的真话。”
徐仰摇摇头道:“秦夫人,任你如何说,天下男子千千万万,总有更适合你的。”
秦夫人问道:“你不想出去了?”
徐仰说道:“我已想好方法,明日回瀛祖村后,我先向周大人承诺,我可以弥补皇家园林的损失,条件是不许杀我,且放了钟大人,以民生药材为要求,周大人一定会答应。至于皇家园林要怎么复苏,我就不必告诉你了。”
这三天,徐仰也并非是完全等着靠攀附秦夫人以求生路,这不是他的风格,其实他有许多种方案,只是攀附秦夫人是比较好的一个选择,人家是君房公妻子,手中不知有多大的力量,解决事情很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
但既然徐仰无法满足她的要求,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别的生路了,他总不能一点挣扎不做就放弃。
“凭你还想复苏皇家园林?”
秦夫人轻蔑的看着徐仰,摇摇头道:“你这个办法,第一条就行不通,你见不到周青山的,周青山已经把祸害园林的事情,嫁祸到了钟乾身上,他现在身上干干净净,你若一回去,就等于要他也承担责任。他不会见你,只会用尽一切手段,把你杀了。”
徐仰闻言一怔,他之前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但经秦夫人这么说,他觉得这倒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了。
“但我可以神魂出体,他们没法杀死我,只要我不懈的找到周青山,向他坦明我有解决之策,重新复苏园林,他不会不帮我。”徐仰接着补充道。
秦夫人微微仰首,目光中轻蔑之意更甚,说道:“你复苏园林的办法,其实你没想好吧?至少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完不成。”
徐仰坚定道:“我想好了。”
秦夫人又道:“那你就是想靠瀛祖村居民的力量,共同完成,你想教他们阵法,以数之不尽的内劲巅峰的力量,换来园林的蓬勃生长。”
徐仰一惊,秦夫人又猜对了。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因为瀛祖村的村民,人均会点阵法,就像是道山的道士一样普及,徐仰教他们久视长生阵,每个人都引点灵气,就相当于人人都会御木之术,再大的园林也能重新复苏了。
“秦蒹葭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男人?”
秦夫人目光叹息,摇摇头说道:“引动能催生植物生长的复杂阵法,在两万人的瀛祖村内,你猜真正能掌握的有几人?而且你也根本没有团结村民的能力,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一开始就不会被追杀了,早就被奉为座上宾。你就是一个胆子不大,野心也小,头脑也简单的一无是处的懦夫。”
秦夫人对徐仰的毫不留情面的戳穿,让他胸腔起伏,眼中含怒。
她说的这些缺点,徐仰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本来就不是一个上上策。
只是他没有选择了,只要理论上有实现的可能,他就要去做,他也没办法,但秦夫人的一番贬低,明显有意为之,她既能看穿,就知道这些合理存在的风险,她就是想羞辱徐仰而已。
“不用等到明天了。”
秦夫人眼神悲悯的看着徐仰,说道:“我会提前把你的方案告诉君房公,等他今天晚上回来,你就去当皇家园林土壤下的养料,那些植物药材一定会长得很好。”
徐仰面色沉了下来,冷声道:“君房公不会对我怎么样,他至少会让我试一试。”
“如果我把这几天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告诉他呢?”
秦夫人面庞冰寒,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说,你半夜三更偷来我房间,丫鬟能作证你洗过澡,只是在我强烈反抗之下,才把你呵斥走,你能活到明天去试你的可笑计策吗?”
“你……”
徐仰气得面红耳赤,大步走上前,指着她的面颊道:“我没有碰过你,是你要我这么做的!”
秦夫人面庞绝情,语气冰冷道:“可惜君房公不仅不会信你,我还会让他第一时间摔碎你的黎神玉佩,让你的母亲和朋友走在你前面,先诛你心,再杀你!”
“闭嘴!”
徐仰怒焰暴涨,牙齿咬碎,把她往后方卧榻上一推,抬手将她的华服,从胸襟处大力撕扯开,露出精美的锁骨与白腻的香肩,房间顿时芳香馥郁,她冰凉绵柔的臂弯如水般富贵袭人,被徐仰死死扼在床榻上,但熄不灭他心中的怒火。
“你再威胁我一下试试!”
徐仰咬牙切齿,但此时他仍然占据着理智。
“呸!”
秦白露啐了徐仰一脸,面颊忽的落下两行眼泪,说道:“要来便来!你们这些姓徐的人,都是一些没有种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