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洗,银月照人。
徐仰像是做贼一般,蹑手蹑脚的在徐府院子里走着,好在院子里没有保镖,君房公也不需要,一众婢女都已入睡,静得只能听见蟋蟀虫鸣声。
夜风中带着一股潮湿的青草香气,几片落叶飘下,徐仰踩得吱呀作响,感受到了一丝丝凉意。
他依旧是心乱如麻。
仔细想想,自己到底是因为害怕君房公在明天对自己动手,还是本就对秦夫人有歹念,借着这个理由靠近她,徐仰自己都分不清。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如果不是受了君房公的限制,以他的良知,一定不会接近秦夫人。
周大人和钟大人的事情那么好解决,君房公一句话的事,偏偏就是不肯松绑规矩。
君房公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让他只能从接近秦夫人下手,一切都是因果注定。
“到了。”
徐仰站在了秦夫人的厢房门口,心里变得愈发紧张,他有点害怕门的另一头藏着一张君房公的大脸。
房门虚掩,并没有关上。
厢房门内,一缕缕轻飘飘的香气袅袅传来,让徐仰的心悸与不安,稍镇下来,这股香味仿佛能放缓他大脑的思考节奏,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只能经由本能。
徐仰推开房门,进门后,他看到大厅中央的香炉中烧着沉香,味道馥郁,目光可见的一切木制品,都是手工工艺,一桌一椅,都雕满神兽花纹,颇为雅致。
大厅仅有月色穿堂而入,空气中能照出月色光柱的形状,光柱中央有细小灰尘漂浮,徐仰顺着光柱的方向,往卧榻的方向走去。
房间内比房间外更近,徐仰的脚步声该是更加沉重,更加清晰,但徐仰却感觉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
他看到格挡的牡丹屏风已经被拉开。
卧床前的白色帷帐十分轻薄,就像蒙着一层白雾一样,能看到床上坐着一个身无一物的风韵人影,粉光脂艳,雪腻的玉臂环抱于胸脯之下,沉重饱满,两条如羊脂玉般的双腿随意交叠,伸直着靠坐在床上,秀发全数倾泄脑后与耳边,但无一根发丝垂落到了身前,让她的身体轮廓在帷帐下清晰可见。
但又不是那么的清晰。
她体态丰腴,肥瘦有致,挡住了大片视野,徐仰努力观望,都无法确定另一头靠墙的位置,有没有躺着另外一人。
“站在屏风位置就可以了!”
秦夫人的声音从帷帐里传来,这一次不再那么温柔体贴,而是超乎寻常的冰冷,徐仰一下就止住了脚步,与她相隔五米之远。
徐仰挠了挠太阳穴,说道:“我本意也没想靠得太近,只是一时间出了神。”
秦夫人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徐仰想了想,说道:“因为夫人已经看出,我有事求夫人。”
帷帐内传来了婉转动听的笑声。
徐仰不知道她为何发笑,随后才听她补充道:“你这小娃娃,我叫你过来,难道是为了听你求我吗?”
徐仰见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从侧卧变成了正坐,虽依旧在帷帐之下,但她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明,但没有一丝风尘之气,就像是一个知规懂礼的长辈,温柔的眼波中带着不可逾越的秩序。
徐仰不敢逼视,目光躲闪,想看又不敢看。
秦夫人拿来一层薄薄的花纹棉纱被,当着徐仰的面,就这么随意的搭在身上,恰好将身上不该礼视的部位遮掩,但却又遮掩不尽,平添几分动人之色。
“是我有事求你。”
秦夫人平静的说道:“你听着,我并非是自愿到这来的,而是阴差阳错之下来了才这里。瀛祖村的规矩你也知道,我和你一样,凡是徐姓秦姓者,都要被杀,但徐福向我允诺,只要我答应做他夫人,就可以不死。”
徐仰目光疑惑。
在徐福身边,他倒是觉得秦夫人挺开心的,没看出有什么不情愿,于是问道:“原来如此,但秦夫人是怎么到这来的?”
瀛祖村乃大秘境,灵气之高,足以超出任何一位修士的认知。
想到这来可不容易,至少得有硬抗火山爆发的勇气,须佐之男等了三百年,才等来了这一次的机会。
“我是怎么进来的,你就不用管了!”
秦夫人似乎不想聊别的话题,语气又显得有些不畅。
徐仰说道:“好吧,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带你出去?”
秦夫人嗤笑道:“能有办法出去,我早就出去了,我一辈子都只会待在这里,永远不可能逃离徐福的掌控。”
徐仰又疑惑道:“你之前是去哪游玩了?”
秦夫人不悦道:“不该问的别问!”
徐仰再次识相了闭了嘴。
依照秦夫人现有的说法,她是在徐福的逼迫下强行与其结为夫妻,从此也被徐福控制。
至于她是怎么到这来的,徐福又用什么样的办法控制的她,秦夫人又一概不透露,可见她对自己还是有些防范。
“我们做个交换。”
秦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可以帮你出去,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秦夫人请说。”
他今晚冒险到这来,等的就是这句话,终于可以进入主题了。
“你的黎神玉佩呢?”
秦夫人突然问道。
“我放在自己房间,忘记拿来了。”
徐仰回答道。
“看来你也对我有所防范。”
秦夫人轻笑一声,并没有太在意,解释道:“黎神玉佩,历来是长白墟的黎家家族之子所持有,非同小可,给你玉佩的人,身份不一般,你可得好好收着。”
长白墟,莫非指的就是长白山秘境?
李无用乘船带着一群人去了长白山,华寒江还在画舫上,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自己在山脚碰到的少女,竟然是秘境中的家族成员。
秦夫人似乎对此很熟。
徐仰说道:“黎神玉佩对我意义重大,我当然也会妥善保管。秦夫人还需要我做什么?”
“你这小娃娃,居然和我耍滑头。”
秦夫人被徐仰一下逗乐,拉了拉胸口前的床被,说道:“怎么保管黎神玉佩,那是你的事,不在我说的两件事情之内,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哦。”
徐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走过来,靠近点,我要和你说这两件正事了。”
秦夫人笑道。
徐仰小心翼翼的跨出一小步。
“你在干什么?我要你靠近一点,再上前一点。”
秦夫人催促。
于是徐仰又跨出了一大步。
“不够,再上前一点。”
秦夫人依旧不满。
徐仰再度迈开腿朝前走了两步。
“小家子气气的,能干什么大事?”
秦夫人忽然从帷帐里伸出手,一把将徐仰拉到了床边,险些让徐仰摔进床内,但秦夫人伸手一挡,把徐仰的身形立定,两人之间仅隔了一层帷幕。
徐仰抬起头时,秦夫人已经背过身去,将头上的一根玉簪拿下。
这根玉簪本就是随意的插在发中,定型住了几缕秀发而已,总归是披散的,但这一拿下来,更多的秀发如云般披散至腰间,秦夫人发量惊人。
徐仰视线随着头发垂落的方向望去,她的背部就像一面柔顺的羊脂色绸缎,玉一般的光滑,没有丝毫的皱纹与黑痣,她体格虽丰腴饱满,但腰部却有明显的内凹弧度,几无一丝赘肉,更衬得下方的两团桃型明显,香气袭人,如酔桃坞。
秦夫人将自己喊近,又把秀发尽数盘下,意味着什么?
徐仰眼睛都直了,热血上涌,心跳猛地加快。
“拿着。”
秦夫人将手中的玉簪往后一抛,直到砸到了徐仰的袖口上,他才回过神将其接住。
“待你离开瀛祖村后,请把这枚玉簪送给我的一位故人,这是第一件事。”
秦夫人一边说,徐仰一边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簪。
这玉簪做工极其精致,隐有能量流动,上面刻着逐日的凤凰,辉煌的马车,玉簪末端还镶着两枚通透的明玉,不时萦绕出秦夫人的发香。
直觉告诉徐仰,这是一枚不亚于黎神玉佩的顶级宝物。
“我知道了,第二个要求呢?”
徐仰把玉簪收好,迫不及待的问道。
秦夫人轻笑一声,侧过脸说道:“我都没说要你送给谁,你就急着问第二个要求了?那位故人是否还活着,都是一个未知数呢,小娃娃,你太心急了。”
徐仰面色大窘,只感觉如同小人一般解释不清,说道:“我不是别的意思,我……我以为你方才说了名字,都怪我!你说此人是谁,我在外面有些威望,只要他活着,我一定能帮你办到。”
徐仰为掩饰真正的内心,糊里糊涂的说了一大串。
但秦夫人倒也丝毫不计较,说道:“我看你不真诚,先回去冷静一下吧。”
“哦……”
徐仰懵懵懂懂的转过身,心中隐隐猜出了秦夫人的第二个要求,只是不敢肯定。
没想到只是一时的疏忽,就坏了好事,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
但身后又传来秦夫人的声音道:“我是让你回去洗澡,你房间隔壁就有丫鬟,把她们叫醒为你准备洗澡水,就说是我的说的。”
徐仰恍然,脚步不免加快了几分。
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夫人最后补充道:“记得把身上都洗干净一点,再进来,就不要穿这么多了。”
“好。”
徐仰顿时喜得浑身发痒,三步并作两步,照着秦夫人的要求去办了。
……
夜更深了。
徐仰将里里外外都洗了个干干净净,既然夫人愿意帮他走出将死困境,那么他为夫人做点事情,也是义不容辞的。
徐仰身着一套丫鬟为其准备的银色缎面睡衣裤,带着几分欣喜和激动,还有几分不可名状的罪恶感,再次进了夫人的房门。
夫人也没闲着。
徐仰看到香炉已经放进了卧室位置,香气环绕,卧室的屏风也已经完全拉上,桌旁还有几瓶倒满的水,一切准备得满满当当。
徐仰口干舌燥,心跳重如擂鼓,脚下轻盈如猫,快步穿过屏风。
秦夫人依然靠在床头,雪臂如云,身如凝脂,就像是造物主的浑然美玉,对徐仰问道:“洗干净了?”
徐仰燥火难耐,点点头道:“干净了!”
“把油灯压灭,上来吧。”
秦夫人一语发出,徐仰便迅速按下了一旁正燃的油灯火烛,房间内唯一的光亮也彻底消失。
徐仰激动得走到卧床前,就要拉开帷帐时,只听秦夫人说道:“你认不认识秦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