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将折扇一合，重重扣在桌上，反驳道：“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胡说？那青尘山的青尘寺又怎么说？”
“是真的，听说下场村整村的小孩子都被秦鸢吃光了，一个没剩，全吃了！”
“真的假的？我就住在下场村隔壁，我怎么没听说此事？”
“我也只是听说，反正她现在死了，管她是不是妖。”
秦鸢靠在树上摇头，自己确实是妖，她从前确实做过许多伤人害命之事，可她现在改了，可没有人信她。千寻不信她，他也不信她。
难道，妖就不能改修仙道吗？
秦鸢凉笑一声，罢了，等妖灵复原，便回妖界了……
一个穿着破旧道士服的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脸的得意说道。
“那是本道爷来晚了，若我早些来，定替你们月都城测测那秦鸢到底是不是妖。”
秦鸢斜了眼那少年，又是个混吃混喝没法术还装模作样的。
正当她要转身之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不得了啦！有人落水啦！”
茶肆寂静了片刻。
围观的人又兴奋起来，指指点点。
“那小子是个贼。”
见那破衣小道士脱衣打算跳河救人，围观的人立刻劝道。
“小道爷你别去，河里那小子是个坏种，这天气，白白湿了自己一身，吹了风，染了风寒，小命可就搭上了，不值当的。”
秦鸢直起身子，懒洋洋拨开围观人群走上前。
只要还在人界一天，就做一天好妖吧。
“让开。”
看了一眼衣服脱了一半，还在犹豫要不要跳河救人的小道士。
从怀中取出一个带了勾的绳子往河里人身上一甩，将人一下勾住，便往岸上拉。
小道士见状，上前帮着她一道合力将人从河里拖了上来。
小道士上前查看了一下，摇头道：“不中用了。”
秦鸢一把推开他，弓下腰一把将那家伙的衣领扯开，从脖子扯到胸口，露出一片瘦骨嶙峋的胸膛。
“啊！”几个站在桥上的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捂眼。
秦鸢啪啪两巴掌扇在那小子脸上，见他没反应，上手去压他的胸口。
看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竟然当街撕扯男子的衣裳，又是摸又是拍又是按又是掐的，众人都觉得稀奇新鲜，围过来指指点点。
“这小娘子我认识，林家棺材铺掌柜的闺女，叫阿元。”
“十八岁还嫁不掉的那个老姑娘？”
“小声点！人家好歹是衙门里的人，再说他家的棺材铺，往后你家有什么事用得着她……”
“呸！你家才有事用着她呢。”
‘哇哇’几声，那偷儿喷出几口污水，幽幽转醒。
看了一眼秦鸢，起身就跑。
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便散开了。
此时小道士已经穿了衣裳，来到秦鸢面前，笑嘻嘻看着她。
“阿元小娘子，我叫风奇正，是名修道士。刚刚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你是怎么知道还能救活的？还有，你那个勾子是在哪里打的？可否告知？”
秦鸢瞟了他一眼，心中想笑，连我是妖都没看出来，还好意思吹牛。
“城中铁匠铺，前面就有几家。”
说罢，大步走开。
“诶？！你没说是哪家啊？”
风奇正赶忙背起竹篓，拿起宝剑和一应杂物，就要追上去。
他刚走出一步，便被一个中年男子一把拉住了。
“道爷，你别走，我家主有事请你过府一趟。”
…………
对面福玉楼的二楼……
站在李修远身后的陆北小心回道：“此人无父你母是个无根之人，自称是大法师千寻的徒弟，刚从须臾山下来，一路上办过两回小案，今日一早刚到月都城。”
站在窗边的李修远把刚刚那场闹剧全看在眼里，沉思片刻他将目光从风奇正身上收回，将手中茶一饮而尽。
“走。”
…………
这一年是天录二十年，各地兴起蝗灾旱涝和瘟疫，天子不理朝政整日炼丹以求长生，朝内外乌烟瘴气。锦衣卫权利到达巅峰，朝野上下无人敢惹……
自老皇帝病重后，有能力上位的三个皇子分成了三派，互斗间难免伤及无辜，人事动荡，各地人心惶惶……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做皇帝他们并不关心，更担忧的是生计。
阿元的父亲林富安开着一间棺材铺，同操贱业，家境本不宽裕，到了灾荒年人命如草芥，便更加难熬。这年月谁家还费钱买棺材？直接草席一裹往后山一扔了事。
过了年，阿元就十八了。
有一个开棺材铺的爹，又成了稳婆的徒弟，成日里市井闺阁男人堆儿里来去，人们虽然嘴上不敢说，背后却都嫌她晦气，眼看着拖成了老姑娘也没人愿意结亲。
“柯家小郎太过分，竟然背弃与阿元婚约。要我说，该上柯家讨个说法才是。”
秦鸢迈进院子，就听到林老太在和阿元的娘方氏说话。
见她走进来，林老太立刻收声，一脸疼惜的看着她。
方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骂道：“阿元，柯小郎悔婚娶别人，你难过，也不能当街扒男子衣裳啊。”
“柯小郎确实过份，把阿元拖成老姑娘，转头见着更好的，又不要了，该打。”
林老太气的手脚颤抖。
“阿元，你别难过，奶奶给你寻门更好的亲事。”
“哪那么容易？”
秦鸢不知道他们是哪只眼睛看出她难过的？
懒洋洋撇了林老太和方氏一眼：“你们就别瞎操心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
说罢，径直往房里走。
“气死我了，看把我们阿元伤成什么样了？”
说着，顺手捞过门口的扫帚。
“老娘今儿就不叫姓柯的好过，大媳妇，跟我去一趟柯家！”
方氏点头，从厨房旁边抄起根烧火棍。
“好，娘，儿媳都听你的。”
屋里的秦鸢摇摇头，这家人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
秦鸢回到屋里，将门一关，准备打扮一翻，一会儿去见见那个七皇子。
齐王朱翼泽，亲手将符纸贴向她的那个人，也是险些令她以为他就是他的那个人。
这千年来，秦鸢无时无刻不在设法找回远古的记忆。
那个令她被三界厌弃，受尽磨难的到底是谁？
他是神？是魔？是妖？还是人？
镜中的女孩脸上还带着稚气，模样还算周正。
‘老姑娘’吗？
秦鸢一笑，十八岁的阿元，在一千八百岁的她看来，真是鲜得不能再鲜的小姑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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