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满意地收拾完这个怂货,正在给他松绑,那姑母才从外面回来,手扶着腰,累的哀叹。
“你们干什么?是不是又欺负我儿!”
她冲上来,见秀才鼻青脸肿,正要发问,却不想秀才怯怯地看了陈应夫妇一眼。
“没有,是我自己摔的,喝多了酒不长眼,自己摔得,不关……不关表妹的事。”
张月君拍拍手和陈应相视一笑,收拾了东西就带着张屠户往他们的住处而去。
“这里晚上暂时给你们住,白天自己去找些活,我们只给你们饭吃,可没说给你们的衣食和酒钱也担待着。”
张月君拍拍桌子,警告着。
“可别让我知道,你又惹出什么事情来,我脾气可差,随时发疯。”
那秀才听着桌子被敲的梆梆响,身子也跟着一哆嗦,看样子今日是不敢再惹事了。
张屠户给张含君准备的那个宅子,有好几间卧房,之前陈应屋子里那一大一小两个床,也都挪到那了,所以住下这些人还是够的。
张屠户一开始并不知道张含君也回来了,到了家里才知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攥着张含君的手一声一声叹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含君的只是太疲惫,在家休息一天,身子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身上的擦伤还没有好,但行走已经很是利落了。
见陈应在院子里打拳习练,也觉得心痒,就上前和他比划了两下。
但陈应的身手很好,张含君又状态不佳,所以很快就落了下风。
“妹婿今年武举,这力气和武艺定是不会落了下风,就是不知道射艺和兵法如何,我当时,就是这两样实在差些,才去了乡军历练。”
张含君坐在石凳上喝水,越看越觉得这个妹婿和自己很是投缘。
“尚可,但过乡试一定是可行的。”
陈应自信地笑起来,他人不算白净但也不算黑,一双眼睛长得抓人,笑起来澄澈,很难叫人不喜欢。
“那就好,毕竟是曾经镇北军里的兵,比我们这些卒子好很多。”
陈应见他落寞,如今失了身份,又不知道前路何方,便坐在他身边顺势问道。
“兄长,也是强干勤勉,上报自己并未身死,不就算是抓盗匪的英勇战士了嘛,记功时还会先想起你来。”
张含君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出来,只说自己累了,沉了脚步回屋去,只留下一个落寞背影。
张月君已经将今日借来的兵书和史籍抄完,今日和陈应讲过之后,还简单地讲了一些策论,陈应脑子转得很快,知识吸收得很好。
两人隔着帘子,张月君在里面,陈应在外间,两个人分开洗漱。
“当时,是谁杀了你?”
陈应看着帘子那边,灯烛照出一个曼妙的人影,不由得问道。
“怀王……多了,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有一份,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陈应听她回答得云淡风轻,却越发心疼起来。
“你……想你之前的朋友和家人吗?”
陈应尽量放松自己的语气,装成一副轻松着聊天的样子,但是手上擦洗的动作还是慢下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想啊,我之前有一个好友张啸玉,他像我自己的兄长一样,可惜,我自己的兄长,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她说的好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话里面的思念却是一点也不少,陈应分不清是对张啸玉,还是对那个亲兄长。
有些失落。
他胡乱地清洗了一通,嘲笑自己,竟然想在她们日复一日积累的情感中,寻找一些她们并不亲密的证据。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穿好衣服并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里都很乱。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月余,转眼已经是八月,看似平静安稳。
但是渠安那边剿盐帮的传闻越来越邪乎,有一些从渠安到栾城来的小贩,会在买卖的时候和人唠闲话,也有探亲的人带一些消息。
据说是一些有盐引的盐商,和贩私盐的盐帮也有勾结,私盐官盐杂在一起卖,剿得越厉害,盐价反倒涨起来。
盐帮的人打架向来凶狠,不计生死,就是渠安调过去的兵士和他们对上,也要扒掉一层皮,受伤的人不少,已经开始在渠安招军医了。
这天夜里,陈应睡不着,看了兵书又在院子里坐着,已经是午夜,家里人都睡下了,他一个人披着衣裳看月亮。
外头又翻起来一个人,陈应一看就是张啸玉那厮。
他脸上疲态很重,一向很注重形象的人,都没再刮胡子,很沧桑的样子。
“你怎么造成这幅样子?”
陈应拍拍一边的石凳示意他坐下,张啸玉抿紧了嘴唇,坐在那堆成一团,很丧气的样子。
“今天来栾城办事,顺路来看你,怎么,还要我焚香沐浴才能配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烧饼,没什么形象地啃起来。
“盐帮的事,很棘手,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陈应走到厨房,拿着煮茶的小炉子给他热了一杯水。
“听说你上个月找了大夫,我也没细问。可是家里谁病了?”
张啸玉喝了水顺顺肠胃,又挑起眉毛,好奇地凑上前。
“不会是嫂子怀了吧。”
陈应越看他越不顺眼,但还是给他续上了水。
“不是,是我娘子家兄长回来了,因为躲着盐帮的事,一直不敢声张,对了,你可听说,渠安盐帮,和一个什么秀才过不去的事情。”
张啸玉听他问着,仔仔细细地琢磨,才模糊想起一个什么事情。
“好像是之前有个举人,他家庶子喝酒,撞见了盐帮的人行事,那个庶子好像是个秀才。那举人家里有些家资,平了这件事,那秀才也不知去向了。”
“我后来问那举人,他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孩子也早送走避祸,怎么问都问不出。那秀才不会在你家吧!!”
张啸玉放下茶碗,忽觉自己声音大了些,才又压下来,和他说。
“你能不能安排我们见一面,我想问些东西。”
陈应点点头,一边收着茶碗,一边问道。
“你要在栾城待几日,我带他去哪找你?”
张啸玉将帽兜戴好,打开门栓,想了想。
“你带他去常新街梧桐巷孙家,我们在小门见。”
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
陈应插上门栓,忽然想到,那里,不就是柳如意外祖家吗!
他正怅然,一抬头却见张含君在披着一件单衣,在廊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