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
张母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眉目像她,但眼神不像,太亮太亮了。
“你若不喜欢月君的名字,我以后便叫你如意吧。”
她甚至不听完张月君解释别的,只温柔地拂过她眼上的泪珠,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她已经没了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女儿。
“阿娘,是我占了月君的身体,怎么好意思再叫她失了名字,是我对不起你们。”
张屠户沉默看着,从柜子里找到了之前张含君用过的弓箭和马具,丢到桌子上。
“陈应那小子穷得底掉,这些东西闲着总无用处,叫他明日带上去城东的武学吧,我已经和杨宏盛说好,只需叫他去就好。”
张月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以为会被当做恶鬼赶出门去,却不想她们切切实实替她打算,甚至不问原由。
“可是我……”
她还想追问,张屠户却走到关着的房门前,一把将门打开,外头已经是黄昏,橘色的阳光闯进来,将张屠户高壮的身子照的伟岸。
“你好好活着,做不成就回家来,养你一个,还是养得起的。”
张母不舍得地摩挲着张月君的手,将头抵在张月君的肩膀上。
晚饭在屠户家吃,吃完了张屠户也不叫她们两个走,手上拿了一串钥匙,叫陈应和张月君跟上。
陈应正懵着,却见张月君和张屠户都很奇怪地不吭声,就只能一直跟着走。
穿了一条街,在另一边的巷子里打开一道门,张屠户将陈应一脚踹进去。
领着自家女儿走过里面的小石子路,进了院里。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院子里种花,屋前屋后都打理得很干净,门前也是一株玉兰,和张屠户家门口的一样。
这屋子比张屠户住的房子还亮堂,院子也更大些,院子中间的石桌石凳都是齐全的,里面的一应生活用品也全,现在就能住进去。
张屠户将钥匙塞到张月君怀里,连着一张地契一起。
“这房子原是留给你哥哥的,本来以为你会一辈子和我们老两口住在一起,现在给你更合适。”
张屠户瞪了一眼陈应,将那地契往张月君怀里塞的更严实了。
“看好了,别丢了。”
张屠户将人留在这里,摆摆手示意不送,踩着小石子路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陈应拍拍摔疼了的屁股,也不恼,凑在张月君身边看着老头走远。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我爹,给了我一个家。”
陈应有点没听懂,但还是颠颠地出去追上张屠户,和他一起回春花巷去。
就算现在可以住,也是要把一些立即要用的东西搬过来,送老丈人回家也是顺路。
张月君就在院子里等,等陈应乐呵呵地抱着一堆东西回来,又乐呵呵地把东西摆好。
好像一切都一开始了,从一个新的方向,命运的齿轮转动,未来明晰。
次日一早,陈应和张月君一起到武学去,按照张屠户说的,进门就说是杨主事的亲故,很快被人迎着,从门前一路引导杨宏盛的所在。
穿过一个演武场,场上不少练着的精壮汉子,上半身赤裸着,露出麦色的肌肤。
张月君见怪不怪,就是里面有人朝着她吹口哨,她也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倒是陈应不爽得很,牵着张月君的手,像斗鸡一样仰着自己一张舒朗的脸。
“唉?这是我家那个因为偷东西被打出去的护院啊!”
那里面不知道怎么,有一个人好像认出了陈应,从人堆里挤出来,举着手指他。
陈应拐进了另一边的场地,还听得见那边的人在议论着,听不清了,更觉得说的是些难听的话。
他攥紧了手,忘了张月君的手腕在,像触电一样撒开了手。
“抱歉。”
“切磋,打回去。”
陈应错愕地看张月君一张温婉的脸庞,忽然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被领到杨宏盛的身边,桌上什么都没有,只一坛子酒,整个屋子里都氲着酒香。
“我还以为,老张会叫你当日就来,没想到等了两天才到~”
杨宏盛抓着头发从榻上撅起来,迷蒙地睁开眼睛摸到近前。
“他是带你做什么去了?”
他凑近了陈应,伸出手去摸他的身子,从上到下,看得张月君一愣一愣的。
陈应更是拘谨得不行。
“蛮结实嘛!”
杨宏盛摸了个齐全,将人摆正,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
“走吧,跟我出去,介绍一下和你一起考试的同窗!”
他往外走着,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个女子,眯了眼睛看,却发现是张月君。
“侄女,你怎么在这!”
“我也来学武,不考试,只健体。”
张月君如是应道,杨宏盛也不说别的,只叫她拉五力的功射箭,五十步远步射中靶,就可以借用这武馆的家伙和场地。
他们一道到演武场中,却见那群男儿像看老鼠一样警惕地看着她们。
一个最高壮的汉子站出来,对着杨宏盛抱拳。
“叔叔,这个小贼,若要在我们武学,和我们一同习练,要先打得过我才成!”
余下的学生都附和着,尤其是那个认出陈应身份的男人,更是嚣张。
叫嚣着他若要打不过,就尽快滚才行。
陈应原本与他们并不认识,这恶意实在太过,张月君也是不爽的。
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忽然挡在陈应前面,笑出声来。
“这位壮士,那个公子说叫我们滚,我们自知插班已经是很不厚道,那可否我先与那个公子打过,你再与我夫君切磋,如何?”
杨宏盛抓着自己没束好的头发看着,跳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定,摇着脚看着他们。
“正好,我这侄女也想习武,本来打算考校别的,就这样吧,韩生,可别手下留情。”
那叫嚣着的男人应该就是韩家公子,陈应之前就是从他家被赶出来,正好她好奇到底有什么隐情,倒是可以接着时机先教训他一顿爽一爽。
陈应按住她的手腕,却看见她自信挑眉。
那些男儿立马让出一个空地来,让张月君与他切磋。
“你是女子,我怎么好下手!”
那人还满脸不屑,却不想张月君率先出手。
力气不够,便凭着技巧取胜。
她身法极好,只是这身体不熟练,虽则一直悄悄练习,却也比不上从前,但打一个韩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她冲到近前,韩生慌乱使出一拳,却被张月君捉住手腕,借力带过他的小臂。
只见张月君一脚钉在地上,另一只脚抬起,又随着手的拖拽挪移,眨眼间就换了位子。
韩生被拽散了腿脚,只是几下在这帮男儿面前,被一个娇柔女子按在地上。
“你这是取巧!放开我!我们再来过!”
他被张月君拽着一只手腕,后腰又被脚踩着,实在动弹不得,趴在地上抵赖,被一边的同窗的哄笑声激得满脸通红。
“你既然嫁与那小贼做女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急的胡言,开始辱骂起张月君来。
张月君不屑与他计较,就放开她,云淡风轻地站在一边,很礼貌地抱拳行了一礼。
“韩公子,还有待修行。”
听着身后有谁没忍住嗤笑出声,他更是愤愤然,举起拳头竟是要出手打她。
陈应几步窜上来,一只手包住了他的拳头。
“怎么,输了便恼羞成怒了?”
韩生看陈应的眉角压低,又拗不过他的力气,就继续骂道。
“我父亲与知县私交甚好,我不光是打她,我就是打了你这个腌臜贼子,也是使得!”
陈应眼中怒火更甚,一把将他甩在地上。
“我!从没偷过你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