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逼唐军医做妾,你家虞候怎么敢?”
“辱骂上官,你家虞候怎么敢?”
“若我没记错,刚才你家虞候污蔑主将,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那是不是现在,将军若是提剑斩了你也不为过?”
一串的话说出来,激得那崔群一愣,但马上就又提了气起来,要继续耀武扬威。
陈应站过来继续言道。
“崔虞候,如今战事未定,你有怎么知到参上一本,便会将将军拉下水,你背后的人势力这样大,竟然,可以左右官家的想法了吗?”
他伸出手理了理那崔群的领子,在崔群耳边小声说与他听,站在那里,比崔群高上半个头,一下子就将他的气焰压下去了。
崔群汗毛竖起,忽觉自己一时口无遮拦已经说错,便撂下一句无足轻重的狠话,便转身挤出去,但是根本不用人推了。
外头的兵士多时于之奂手下,因为其判断失误,死伤远比张啸玉手底下的多出不少,于之奂又将军医当做私用,所以他们只能在唐蓬安这里得到医治。
故而对那崔群,自然是虽怕却不盼好,这会儿见他被收拾了,一个个的,比张啸玉自己的兵还开心。
南凉百姓不明就里,却知道终于要轮到自己诊治了,自然也是欣喜。
倒是张啸玉有些始料未及。
“不要想起当年事便忌惮,柳如意是因为身上有欺瞒之罪,才会被钉死,你又何惧?护住自己想护的人,便被这样的小喽啰吓住可不行。”
张月君拍拍他的胳膊,轻声与他说过,便过去帮着给伤着换药。
医馆里忙而不乱,张月君和陈应帮着简单地换药,唐蓬安便一个一个地给南凉的百姓诊脉开方。
南凉的百姓还有些忌惮,但是也接受了开方,到他们自己的药铺抓药,所以并不需要有人帮忙抓药。
他攥了攥拳头,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之前的事,一直畏惧下去,胆怯,只会让他失去很多洗刷当年屈辱机会。
一个小小虞候,解决了便是,再者如今圣上忌惮白家,就算和白家有关之人参本,他身上不仅没有大过,反而有功,自然参本也无用。
他想起张月君所说的抚民心,束军纪,便踏步朝着帐中而去,得好好琢磨一下了。
张月君余光看见他好像顿悟的一直鸡一样,昂首挺胸地往外走,便摇头一笑。
他虽是商贾之家出身,却是自小学着科考文章长大的,半路出家习武,倒是身上敢闯敢拼的劲头,还没有阿槐多些。
将手头几个简单换药的兵士都处理了,便去后面的院子里,帮忙看着一些染风寒的将士们药。
陈应也忙了差不多,便和她蹲在一起看着。
“月君还说我莽撞,刚才你那一巴掌的气势,吓得我都一愣。若是叫人家说你的不是,欺负你可比找我们谁的麻烦都容易。”
张月君脸一红,确实有些鲁莽了,但是张啸玉那副束手束脚的样子她看得生气,若要她忍终究也是忍不下的。
“一个小鬼就把他吓住,一时没忍住。”
陈应从怀里变戏法一样地拿出来一个蜜饯,轻轻喂进她嘴里。
“下次,便叫我替你做,省得叫娘子手痛。”
他调笑着站起来,又轻快着步子离开,该去王秋意轮岗了。
她不自觉地抿起嘴唇,蜜饯是甜的……
要端出去,分在不同的碗里给他们送过去。
便和唐蓬安一起,坐在阶上吹风,春分已过,天虽然还冷,但是已经比年节时暖一些了。
“你倒是比我们都稳很多,这样的糟心事一点都不叫你难受的。”
唐蓬安听身边的人坐下与她说话,索性就倚在她身上闲聊。
“比这恶劣的见多了,之前还被泼过狗血什么的,再说了,不还有你们呢嘛。”
张月君伸出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只觉得这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怎么说话这么老成,好像多大岁数了似的。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个小姑娘,叫人诬陷也不急,什么也不慌,又凭空出现,感觉你对家中一点也不留恋,和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石头似的。”
唐蓬安忽然正色,直起身子和张月君对视,一本正经地和她说。
“月君姐,我其实是别的世界来的,是别的世界的大夫,我已经三十岁了,死了我就回到之前的世界了。”
张月君才不信呢,笑着拍她的肩膀,然后撑着脑袋看天。
“你这鬼丫头,嘴上的故事比折子戏还多。”
唐蓬安自然知道她不会信,便又倚回去,又继续笑着说。
“我最怕死了,编个故事安慰自己。”
但张月君看不见,她笑得苦涩又无奈,只当她在和自己说笑话。
没一会儿就又有人来看诊,唐蓬安便起身去给那人号脉写方子,手头有事做,忙碌着又是一天。
次日一早,张啸玉召集兵士在城门前训话,重新严正军纪,强调了不得烧杀掳掠民众,还要在休息时,与民众和睦相处。
训话后,又叫人将崔群捆了仗责示众,打得他哀嚎不止,接下来几天想必只能趴着了。
正好训话之后,豁儿过来唐蓬安这里帮忙,煞有其事地说给她们二人,听得医馆里换药的将士们都笑起来。
豁儿学完了那场景,还没开心多会儿,就被王秋意提溜着耳朵带走了,一边走一边训斥。
“上个茅厕便不见了,叫你习练,你倒屎遁,到这里躲懒来了,也不知道两个好姐姐嫌不嫌弃你聒噪。”
唐蓬安将洗好的白布条缠好,站在那看着豁儿面红耳赤地被拖走,听那边张月君接话。
“练的认真,杀敌不利落,受伤的还是自己,王副将管的在理。”
说着一个刚给手臂换药的青年抬起头来,很佩服地说道。
“可不是,得像张娘子一样利落才行。”
张月君歪头去看,竟是那天殿后时救下的一个小步兵,没想到他还记得。
听他说话,堂中的兵士有些不知晓,便问道。
这小步兵便给他们解释,但是没几个人信。
他也不在意,便扬了扬手,出门去。
“要我说,像张娘子和唐军医这样的女子,并不男儿差,我还想着我家妹子也这样呢。你们没见过是你们没见识。”
唐蓬安拍拍张月君的肩,扬起嘴角。
张月君也不知道哪来的默契,就是知道她是在说,那天有兵士水土不服时,她问她为什么不介意有人说闲话。
能力这东西单靠嘴说,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做出来,叫人看见,自然有人替自己解释。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默契,她们虽然不说话,却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相视一笑,心头了然。
天光正好,连着几日都是大晴天,叫人心头也敞亮。
终于,又是三日,白老将军攻破关隘,南凉投降的消息传来,令张啸玉整军入庸城,一同修整后,等朝廷回信如何处置南凉王族。
可当数天后,张啸玉率军进庸城时,却被眼前景象震惊。
“禀张指挥使,齐将军请您到宫城一聚。”
张啸玉看城门前两侧尸体堆就的京观,心头剧振,就连身后的陈应和王谢二人都不由瞪大了双眼。
张啸玉隐下心头惊愕和骇然,问道。
“我等入庸成,不应该先拜见白老将军嘛?”
“将军有所不知,白老将军早已病重,撑到庸城刚破之事便已不成,前日仙去了。”
张月君进入军营的身份是唐蓬安的下手,所以和押运的药材一起,在后面。
听见有南凉百姓背着包袱自庸城向外行,见又有军队入城面色惶惶,捂住身边孩子的面容,眼中垂泪。
“孩子莫看,守城军已被杀尽,没人护得住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