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自量力
故右2025-07-28 17:593,035

  “交易?”

  院子里面的红色秋千还在吱呀吱呀地晃,可是人已经离开了此处,依稀传来女子的哭诉,应当是还有一会才能消停。

  “林家小姐虽然如愿嫁给了自己爱的人,你兄长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但是于这宅院里,不过是多了一对怨偶罢了。”

  明湘并没有明说兄长到底想要什么,但张月君何尝不懂,不过是为了在朝堂行事更便宜,不然按着之前得罪怀王又并无依仗,只会处处受阻。

  兄长原本是最重气节的,可如今,竟然做出这样的妥协。

  院子里面已经没人,他们二人落下去,张月君的手掌贴上秋千,却已经感觉不到温度,眼前的麻绳上有一个重新接上的结。

  “幼时我常在此处,中间这秋千断过,还是兄长重新接上的。”

  推开掩着的屋门,里面的陈设还是按照之前的样子,和她许久之前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个矮塌,上面整齐地叠着一个毯子。

  应当是柳如风偶尔宿在此处。

  “长兄如父,父亲时常严厉管教我,但是其余的东西,都是兄长替我安排,兄长不过比我年长三岁,却处处照顾我,教我骑射武艺,读书习字。”

  她用一具陌生的身体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床上的纱帘和帷幔都是清浅的鹅黄。

  “若是我不那么顽劣,不去那处马场,就会遇上怀王,兄长也不会委屈自己,还是那个端方守正的如玉君子。以兄长的才华,成为一代名臣,并不是难事。”

  她出了门,下意识去天上寻找那颗长庚星,可是今夜多云,并不能看见。

  她又一次陷入迷茫。

  在栾城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想着要怎样才能闯回京城,怎样复仇,自己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自己要怎样做,才能为女子重新闯出一条血路来。

  现在重新回到了京城,重见乌昙,乌昙被迫和亲;重新回家,却见兄长算计良久,颇多牺牲……

  怀王还好好的,这狗屁的世道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们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却发现前面的路还有很远,远到看不清终点,远到面前已经浮上重重雾霭,有些看不见自己想要到达的群山。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往事难追,前事未至,你已经尽了全力,便都不算辜负。”

  不辜负嘛……

  张月君做到那个秋千上,闭上眼睛,轻轻地晃起来,好像置身于玄妙的黑夜里,一下一下,被自己使出的力道推着,风从耳畔过,带起发丝,也带走那忽而出现的迷惘。

  既然已经开始,那便继续下去,不光要做,还要勇敢地做,要竭尽全力。

  “我们回去吧,过几日官阶若是设宴接待赤蛮的使臣,我我们刚定了南凉,应当是要一起赴宴的,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可得好好准备。”

  明湘见她重新睁开眼睛,已经清明了许多,目光也愈发坚定,才笑起来,带着她离开此处。

  已经是三更天,驿馆里面的仆役和小吏已经睡死,陈应却站在门前,迎着风等着,见张月君平安回来,身边的人还是明湘,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劫走就好。”

  明湘看着陈应那别扭的表情,挑衅地抬了抬眉毛,然后转身隐进夜幕里。

  陈应也不在意,轻轻握起张月君的手,发现并不凉,才将人推进屋子里。

  “快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张月君从门缝里悄悄去看,脑袋上面灯笼因为风儿而轻轻摇晃,他的眼睛只看着她,里面是藏不住的爱意,还有一点点的酸味。

  “你也是,我们……没干别的什么,就是看了看京城。”

  他听了,伸出手去摸她的头,轻轻回应。

  “你不必和我解释,什么时候,你真的想嫁给我,再这样解释也不迟。月君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他太澄澈太坦荡,叫一贯也十分坦荡的张月君也觉得心动,天上云彩散开,她忽然缩了回去,背着门的方向,忽然觉得自己重新睁开眼睛看见这个世界……

  乃人间至幸。

  官家的宴席设在集英殿,果然如张月君所想,宴请赤蛮,同时也为着南凉一行立功的官员接风洗尘。

  陈应官职不显所以席位最末,张月君与他坐在一处,行止皆有规矩,眼睛并不乱瞟,却基本将来人都算了个清楚。

  赤蛮的公主和使臣坐在大殿右侧,更为尊贵的左侧是两个空着的座位,一直到其余的人都到了还没有入座。

  忽然,一声尖细的通报传来,帝后进殿威仪万千,身后跟着两个男子。

  一人挺直健硕眉峰锐利,一人眉目清和,正是怀王和太子。

  太子赵元初是官家嫡长子,身子羸弱,却学识渊博,待人有礼,和赵云轻的口碑在朝中就是两个极端。

  宴上许多贵女都朝着他暗送秋波,手上的糕点茶盏都放下,眼睛里全都是那个俊逸的身影。

  张月君之前在京城时对这个太子并没有什么印象,太子之前一直生病,很少赴宴,宴上多是贵妃与二皇子,今日却只有二皇子到场,不见贵妃的身影。

  “贵妃似乎是因为什么罪责在宫中禁足,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缘由。”

  “姐姐慎言。”

  张月君另外一侧是一个小官家领着两个女儿,装扮得精致,脑袋上花儿钗环一堆,看着都脖子疼,应当是不想错过任何时机为自己谋前程。

  官家还是一副和善样子,脸上的笑就好像焊在脸上的,丝毫不变。

  乐舞起,轻缓雅致的宫乐响起,水袖飘舞,曼妙婀娜的伶人在殿中姿态柔婉。

  桌上咸豉,爆肉、双下角子、莲花肉、油饼、骨头、胡饼、假鼋鱼、旋鲊、瓜姜等,应有尽有,不算铺张,却也并非简单,符合宁国皇室节俭之风,却不失礼。

  但是没有人的心思放在宴席吃什么上面,各有各的谋划,或为权,或为利。

  “宁国陛下,都讲舞姿刚柔并济,可你们这舞娘却少些利落刚劲,也不知是宁国臣民百姓,都喜欢这样过柔之物,可还有别的什么来看?”

  殿上舞姬停下脚步,就连奏乐声也渐渐熄止。

  官家脸上还挂着打不动的笑意,半眯着眼睛瞧着那个使臣。

  使臣浓髯长须,两颊的胡子上结了辫子,用一个蓝绿色的珠子束着,眉眼粗狂,环视四周殿上目中无人。

  那人不过是赤蛮的一个将军,之前还是张啸玉手下败将。

  这时的狂妄不过是一张被风鼓起来的纸,不堪一击。

  可赤蛮虽然称败和谈,但并未伤及根本,宁国战马中优种良种,皆购于赤蛮,且赤蛮尚武,兵士骁勇刚劲者居多,马上功夫,较之宁国兵士,要强上许多,若是对上,还是会很头疼。

  所以这使臣所说,不过是嘲讽宁国尚文之风。

  今时赤蛮来时以和亲为由,又要彰显宁国大国之宽宏有礼,所以应对之时,既不能蛮横,也不可就此承下。

  集英殿上落针可闻,素来狂妄的赵云轻却也只是坐着,手上端着酒杯戏谑地扫视场上之人。

  他目光所及都是垂着脑袋小心谨慎的样子,却在远处的末席见一女子轻轻低头闻着杯中酒香,他微微挑眉,好像想起什么。

  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盯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心绪翻涌。

  酒杯一掷,他就那样站起来,绛紫的袍角一转,朝着乌昙散漫行了一礼。

  “早听闻赤蛮尚武。公主更是女中豪杰,既然觉得我宁国舞姿纤柔不堪入目,那不如公主为皇兄舞剑来看,叫我等开开眼?”

  他的眼睛锐利,却语调油滑,姿态放荡,叫人看了就心生不喜。

  林裕昌也规矩地站起来,清瘦的身躯规矩地先是朝着行礼,又对宁国的使臣弓身才继续说道。

  “官家,臣听闻这次张将军平定南凉之时,军中有位女军师张氏,能文能武。为显公平,不若劳烦他们一同展示,且叫使臣好好比较。”

  林裕昌的话说得中正,却将张月君置于漩涡之中,若是她比那乌昙差上一分,都要问责,以她做军师是不是有误行军。

  无疑是将她和张啸玉架在火上烤。

  赵云轻手上已经拿上了新的酒盏,杯中酒泛着浅绿,映出他的面容,听着林裕昌的话,嘴角不着痕迹地翘起,然后好整以暇地将视线重新看向那末席正在盯着手中酒盏的女子。

  那女子依旧淡然,却叫他心情糟糕了起来。

  “张爱卿,你那军师可在此处啊?”

  官家出言问道,显然是已经听闻了张月君再军中做军师的消息。

  张月君早就做好了准备,是以今日根本就没有做什么繁复发饰,她之所以在南凉如此高调,便是为了这一天。

  她淡然起身,身上未着绫罗,也未有浓厚粉黛,清丽脱俗,端方淡然。

  “官家,妾身在,妾愿与乌昙公主比上一场。”

  一言出,殿上嘘声四起。

  一个无名女子,京城之人从未听闻,竟然这样大胆地应下这样的险事,众人都在心中暗道其不自量力。

继续阅读:第76章 殿上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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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我旧时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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