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儿的尸体腰上缺了一节？
张月君回想那红绸缠绕的尸体，她的身体上下被绕得紧实，身边还有垂下来的绸布挡着，根本看不出腰上有没有缺东西。
“柳莺儿，最先出名，就是因为腰肢纤细，才常被看中，选她唱曲。她的腰，远要比她的曲有名。”
这些都是听那个小二说的，本来张月君只当做坊间的趣味来听，却不想在这里应上了。
“其他两个女子身上所缺之物，是不是也像这些柳莺儿一样，是她们最引以为傲之物？”
张月君说的话并无道理，虽然只有三人，但都是戏楼中女子，身上又都缺了东西，很难叫人不联想到一块去。
那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戏楼呢？为什么柳莺儿的尸体会选在锦阳人最多的邸店？
“将柳莺儿的尸体吊在此处便是一件难事。先要把尸体运来，还要有大量的红绸。更何况这些红绸应该不是邸店之物。”
因在衙门之中细细查验过，赵云轻知道这些红绸来自何处。
这些红绸本着戏楼前段日子买来，为了布置一场新戏准备的，所以才如此崭新轻软。
本来是准备着东山再起，重现旧日荣光，没想到却出了人命官司，用在缠绕尸体上了。
装红绸的匣子放在戏楼后院，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并不是外人能见到的地方，所以眼下便锁定了几个知道红绸位置的疑犯。
知道红绸位置的只戏楼的东家路三娘，账房孙二，还有戏楼里两个最红火的娘子，红蕊和柳莺儿。
柳莺儿已死，便是剩下的四个人最有嫌疑。
眼下已经被带到了衙门中查问，只是不管如何问，那几人都是一副被惊吓到了的模样，念叨是从前死去的那位有名的娘子回来发难。
兜兜转转，又绕到了鬼神之说，但他们是从来不信的，杀人必是有凶手，也是凶手披上了一层鬼神的迷瘴。
因为暂时都没有头绪，屋子里安静下来，在此处想破脑袋也是没有用处，还是要四处搜集证据才好。
他们就住在这里，更是方便。
在听张月君说，尸体坠落之后，当时三楼有一人下来，形色匆匆的样子，赵云轻打算便带着方惊魁出去，打算在三楼看看，总不能坐以待毙。
天色擦黑，眼下也不用她干什么，更何况还有苦药要喝，张月君便回到屋中去，一边思索，捋顺脑子里的线索，一边等着药熬好。
她仰面躺在榻上，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腰，发现是自己早上的时候拿出来的桃木簪子，正是明湘为她做的那个。
妙缘阁……
这个名字月君莫名的熟悉，刚才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见的，这时却忽然想起来。
之前在京城玩乐时，便时常听明湘身边的董叔说这个名字，只是当时并没有在意，只当是哪处玩乐之所，但是之后离京便再也没有听过了。
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或许只是重名。
她按下心中思绪，用这簪子在脑袋上挽出一个松散的髻，但是一想到自己一会就要躺下，就又收了起来。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张月君就被哐哐敲门的声音吵醒，双眼迷蒙地从床上爬起来。
便看见陈应已经衣冠齐整地站在屋中了。
“你先再歇一歇，我去看看。”
外面的吵嚷声，在方惊魁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之后停下，张月君也睡不着，索性穿戴齐整，一道出门去。
唐蓬安是就算天上下刀子都会睡着的，所以一边的门是关着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哦。
反正有红隼在，她也不担心。
外面之所以喧闹，是因为崔虎带着人来敲了一个住客的门，要将那屋中的男人捉走。
那男人张月君有印象，就是那天柳莺儿的尸体落下来的时候，匆匆跑走的男人，他应当对这处邸店很熟悉，才会熟练地走那边的小门离开。
“这人是谁？”
张月君凑到陈应身边去问，陈应还没开口说话，
赵云轻从她身后推开门过来，小声说着。
“是卖绸缎的老板，但是凶手不是他。”
昨日赵云轻听了张月君的话，便去问掌柜和店中的小二，对那天从小门离开的人有没有印象，或者有没有从三楼下来的人。
因为这个绸缎庄的老板常来，所以邸店中的小二对他的印象颇深，故而见到他的人也有印象。
那天从小门中出去的，就只有他一个，是在一个叫吴四的看见的。
显然崔虎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加上这人是绸缎庄的老板，衙门中的人问过路三娘，这绸缎装的老板郑文因为红绸颇重，便亲自指使人将那绸缎送到戏楼去，便也知道那些绸缎所在之处。
这郑文并非锦阳人，只是别县的商人，因为和路三娘是同乡，所以才包揽了戏楼所以的绸缎相关的生意，大到这次准备的大量绸缎，小到一些里衣和帕子，都是出自郑文的布庄。
郑文每次都是亲自来送，和死在井里的娘子，中毒暴毙的洒扫丫头还有在邸店曝尸的柳莺儿，都有过接触。
所以崔虎便主观臆断，此人便是这次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一个用以杀人见血取乐的变态恶人。
但这郑文，赵云轻昨夜亲自去寻他问过话，说话做事畏畏缩缩。
最重要的是，昨日他去找郑文的时候，发现这郑文的两只手时常颤抖，不能托举重物，就连抬着邸店中的矮凳，都要用脚借力。
红绸重，尸体更重，且细致地缠绕上这些红绸，都不是一个双手颤抖的人能做出来的精细活。
故，这郑文一定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这还只是赵云轻并没有过分细查便得见的，可想而知，这崔虎有多急切，甚至并不愿意多做斟酌，便要将人强硬捉走。
但赵云轻并没有阻拦，而是在方惊魁将场面稳下来后，将郑文安抚一阵之后，便任由崔虎将人捉走。
凶手不是郑文，但郑文为什么会上三楼，也很可以，就是昨日赵云轻去询问的时候，郑文也是缄口不言，还时常左顾右盼，好像在顾忌着什么。
整个案件重的涉案人员，都和之前那戏楼还是妙缘阁时候的那个娘子有关。
看来，要好好朝着那个方向查一查看。
问那些衙役，或者是这些掺合在其中的人不太好问，但是坊间总是有些传闻的。毕竟那娘子声名在外，总是会有些轶事作为谈资，来佐酒下饭。
这种事情，张月君不怎么擅长，赵云轻不怎擅长，但是陈应却很擅长。
一个艳阳天儿，锦阳城东南一对小夫妇，被庄宅牙人领着，在城中找房子。
但是这牙人却觉得这两人并不是诚心要买，变着法子的问题多得很，还特别怕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那牙人也怕，毕竟锦阳城最近连着九日死了三个人，怎么不怕，但是怕归怕，总不是自己落下的亏心事，便也不怕鬼叫门。
因着西城出事，所以锦阳城的牙人领着看房的都是在东城看。
东城本来就比西城好卖的房子，更难寻了些。
但是牙人嘛，总是和人打交道的，就算是最后没定下来要不要买田宅，最后也都是要带着看上一遭。
随意路上嘴便扯着闲话，加上陈应有意引导着往戏楼往事的方向上问，不多会便也从那牙人嘴里，知道了些老旧的传言，也还有些新鲜的传言。
“夫君怎么会想到去问牙人？”
张月君手上挽着陈应，告别了卖田宅的牙行，虽然没有购买欲望还百般询问，却也是给了赏钱。
不然她真的会怀疑那个被问了许多话的牙人，会冲出来将他们暴揍一顿，或者暗地里咒骂他们。
陈应刚才和那个牙人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热闹市侩的样子，现在却又变回那个安静温柔，笑起来略带明朗的样子。
“牙人本就是在整个城中消息最灵通的，他们接触的三教九流最多，所以什么都知道些。”
他们沿着路走出去许久才一边的棚子边上坐下，陈应掏出怀里的帕子，将张月君额上的汗珠拭去，有抬手要了一份饮子。
饮子是沁在冰水里晾凉的，喝起来也将胸腔里的燥气泄下去些。
那娘子本命叫方卿，长得明艳瑰丽，本来便是妙缘阁最拿的出手的娘子，妙缘阁本来便不怎么盈利，里面的娘子也从来是硬气的，就是锦阳城中慕名而来的商贾，都是不敢造次的。
之前便有意欲冒犯的商贾，百日里还好好的，晚上便被人打了一顿，狼狈地出逃锦阳城。
妙缘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从六七年前开始，传言是原本的背景强硬的老东家退了，换成了后来一位年轻的公子，才讲妙缘阁卖出去了。
买了的人，也就是现在的路三娘，路三娘本身便是妙缘阁的娘子，据说还因此求情，那公子还让了三分利。
“那这么说，路三娘本身也是认识这名叫方卿的娘子？那……”
张月君手上端着饮子正要送进嘴里，却抬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头上举着伞，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明湘……容貌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