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大概都以为自己藏的很好，那便当他们藏的很好吧。
张月君如是想。
简单吃饭之后，已经是星子初现，日落之后那一段似暗非暗的时间过去，星星就显得格外明亮。
她们三人穿得都还算厚实，突发奇想，钻出门去看星星。
她伸出手，隔着千万里之遥，触碰西边天空上那颗最亮的星星。
“那颗星名叫长庚，曾有人与我说过，应做长庚星，于长夜熠熠，接来时路，醒后世人。”
陈应侧头去看她的脸，猛然间想起张含君说的那番话，设身处地地从她的角度来看，该是多么恶心。
一个人好容易活在这个世界上，却要为了所谓名誉和所谓的不拖累，被人拿尊卑礼义，强压着往绝路上逼。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应当更厌恶这样的冠冕堂皇吧。
他忽然想起那夜从福源楼回来，她解释为什么李泓谦要保全女儿名誉时的沉郁。
接来时路，醒后世人。
她想如何做，他便和她同路。
“你兄长……”
张啸玉犹豫着要不要说，毕竟经姜婆婆所说，那事情的蹊跷所在一下子就落在了张含君身上。
“你尽可放手去查，他于军中，虽好监管，却也危险，要小心。”
虽然都不挑明，也不清楚他如何知道的，但并不耽误她们正常交流。
“好。”
三个人任意两个在一块，可能都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现在三个人做在一块，反而相顾无言。
最后只是各自分开，到房中睡下。
次日一早，陈应二人醒来的时候，张啸玉已经赶着最早城门开的时候，回渠安去了。
还是早上送餐食的伙计来，告诉他们的。
从江州府回来已经快到十月末了，他们过了冬至的休沐便到江州军营赴任。
中间张啸玉来过几次，其中有一次还带了随军的军医，脸色苍白。
那军医名叫唐蓬安，个子不高，但是医术很精湛，听说是撕了招军医的布告来的。
张月君私下问他才知道，张啸玉是被军中的奸细行刺的，但是不能确定是谁，所以一直隐瞒，等着那人露出马脚。
但时间不等人，赴任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张月君一行人先是在冬至之后两天出发，江州府住下，到了赴任的时间，陈应二人先到军营去。
宁国从军者，仰食于官，居不得为农，行不得为商，但在屯驻的军营中，多有军属所居之地。
陈应本意是想着带张月君随军，但转念一想，还是先观察营中的军属驻地到底环境如何再做打算。
江州军营在江州州府城外二十里，因为是固定的地点，营房部署完整，外头壕沟，内有墙，俨然一个森森营垒。
但递了举荐信之后，鲁将军似乎对陈应的印象不怎么好，但还是给了一个步军都头的差事，安排了杨顺康做他手底下的将虞候。
之后就再未与他多说话，显然是一种避而不管，敬而远之的态度。
“哥哥，你以前是得罪过鲁将军吗？”
“未曾。”
别说杨顺康，就是陈应也觉得，很奇怪，虽然给的官职不低，但是一定会招人恨，把他当个明靶子立在那，肯定有不少不满的人。
鲁将军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与陈应并不相熟，很难不让人找机会穿小鞋。
果然陈应一路到营房，路过的每一个兵卒，看他的眼神也都很奇怪。
“本来这个都头，是李副都头的，也不知道哪来的关系户。”
“是江知州安排的，今年新中的武举子，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
营中轮休的在营房休息，和三五相熟的凑在一块，本来还在说着。
却见一边的营房钻出来一个筋肉鼓胀的汉子，肩上搭着一条汗巾，只是一厉眼睛，那些人就静下来。
“陈都头。”
那人躬身抱拳，对着陈应见礼。
“我叫李宽，兄弟们好奇你的实力，不是恶意，都头海涵。”
陈应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李副都头辛苦，您是前辈，以后还望您多多指教呢。”
那人也不多说话，点头示意之后，就大刀阔斧地走出去了。
陈应和杨顺康钻进营房，铺了自己的卧处，好好整理了一番。
这营房挨得紧密，但是是两人一间，所以还算方便。
外面响起吃饭的号令，陈应起身行去，和杨顺康一起打了饭。
没有肉食荤腥，米也是陈米，口感不佳。
见杨顺康咀嚼两下，就要说话，知道他说不出来什么好话，陈应及时伸手制止。
“咳，幸亏嫂子在江州府。”
杨顺康拼了力气将这一口饭食咽下去，才小小声说道。
张月君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她在江州府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
她本来是漫无目的地在江州府转悠，买了一些炸豆子在街上边走边啃，却听见一个北地口音的人，四处打听安鼓巷在哪。
她一听就是自己住的那个巷子，便自告奋勇地跟那人搭话，领着人往那边走。
大概是许久没有听见这么正的北地口音，她一时间恍惚，然后很自然地就和他聊了好久。
可走着走着，再问详细的地址，却发现那人要找的地方，就是她现在住着的小院。
“你……要找谁啊，我和这院子的主人是朋友。”
那人用蹩脚的官话念出一个名字，张月君愣了一下，便打开门，将他引进屋中，还递了茶水给他。
“找陈应是吧，他现在去军中了，大概要些时日才能回来，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先在小院住下。”
张月君很温和地与这人说话，但是这人虽然看着呆呆的，但是一点别的话也透不出来。
只说是来找之前在北地的朋友，还和其他的三个伙伴在一块住着，不急着来。
见他要走，口音又不正，在江州府显然并不熟路，就劝他留下来，最好将他的朋友也带到这里来。
“我是陈官人的管家，只管着这院子，是他嘱咐我有朋友来了，要好好招待，说你们人生路不熟，在这个地方，还能消停些，免去了租房子的烦恼。”
张月君忽悠着，那人很快就动摇了，显然是现在住着的地方也并不顺心，因为口音问题，说话要让别人听得懂很吃力。
最后这人还是答应了，听说陈应特意留了人等他们，还要教他们好好说官话，一时间感动坏了。
张月君送走这人，抱着肩膀看那人，一点一点走出安鼓巷。
看来有些东西，得等陈应回来在好好问一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