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国帝姬，央瑾自然不擅长手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会烹煮打扫，就是闺中女子必学的刺绣，她也不曾屈尊去学习过。
提出手工店，不过是突然想做点小物件回去送给衡曦。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将军赠她物品，木盒，短笛，而她却不曾送过将军什么。
......
应央瑾提议，由常凛导航带路，一行人转站去向了古城的另一头，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才到了一处极不起眼的小店门口。
确认了地址，常凛关掉导航：“这里是一家陶瓷作坊，可以自己塑型，上色，有特制的机器当场烘干成型，客人可以直接带走。”
看了眼门店那朴素到灰白的装修，再看周边肆意生长的杂草，要不是常凛跟着导航带路，央瑾几人根本想不到这是一家店铺。
手指轻抚上大门，轻轻一划...
一层薄灰。
“这是多久没人来了？这样的店还能经营下去？”杜绍祺惊讶道。
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他和井默在听到央瑾要去手工作坊的时候又跟了上来。
央瑾眼眸看他，手指微弹，指尖轻灰荡去。
“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门是虚淹着的，舒柏用脚微踢就开了，央瑾抬步率先进入，常凛三人紧随其后。
杜绍祺有些犹豫了，这店看着奇奇怪怪，不像有人的地方，万一进去一片漆黑，还粘一身灰咋办。
他身后井默没主要到好友的小担忧，见杜绍祺堵着路又迟迟不进去，当即就一手扒开人，自己先走一步。
杜绍祺：...好吧，你们都进去了，我不进去不是显得我很胆小？
心疼地看了眼自己新买的衣服，弯身进入。
一进去是跟门差不多大小的隧道，只能容一人通行，周遭光线昏暗，好像唯一的亮光就是来自她们身后的门。
央瑾走在最前头，她抬手就触碰到身边的墙壁，接着门口引入的微光，央瑾眯眸：“这是一幅壁画？”
说完，他们身边舒柏三人迅速反应，打开手机手电筒模式，大片大片的亮光打在这长长的走道里，照明了墙上的画。
比起那店门的矮小，这墙却是极高，一眼看去，好像有五米之高。
再看那走道，深不见底。
看清眼前墙壁后央瑾声音有些飘忽：“这是央国的水墨百间画法。”
常凛闻言立刻低头手机全知搜“水墨百间画法”。
水墨百间画法：元法时代末，九国时期央国特有画法，以黑白两色简单随意地勾出人间百态，故名“水墨百间”。
几人走开些，间隔出一些距离，然后各自开着手电筒，彻底照亮了这一段走道。
也将这一块空间的壁画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央瑾从最前头向后看去，左右两边各自用着黑白两色构图着色，长街古道，活跃四散的行人，有人背着竹篓，有人提着菜篮，有孩童嬉闹打闹，也有行人交谈大笑。
明月高挂，有诗人出窗对饮，有小贩高声叫卖，路边房屋各自张灯结彩，欢喜愉悦，画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安逸的笑容。
长街一路而向走道最深出，幽深又让人想一探究竟。
一手举着手机，少女神情有些愣怔，将两侧古画尽收眼底，内心百感交集，情感如涨潮时地大浪席卷上她的心头。
“这是...”
央国国都。
也就在这时舒柏手腕上的手环闪过微光，只是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神情明显不对的央瑾吸引，故而没有注意到手环显示的信息。
“嫂子？”
央瑾难得失礼的没有马上应声，她举着手机继续往深处走，脚步很缓很慢，一步一步，好像是怕踏错一般，走得极稳。
央国民风朴素，百姓性子温和，到了夜间最喜欢成群结队到街上闲逛，与邻里唠叨，带自家孩子出门游玩。
而这长到看不清尽头的走道两侧就绘满了央国百姓的夜生活。
这条街道...长明街...
记忆如断续的片段零零碎碎从少女脑海中不断闪过。
“父皇，为何我国皇都要修建一条一直捣黄龙的街道，这样要是有他国攻打，不是一路勇进？”已经八岁条理清晰的女童仰头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瑾儿，也知道居安思危了？”明黄加身的龙袍男人弯身打趣女童。
见女童神色认真，双眸带着质疑，男人直起身，大掌覆于女童头顶，神色也变得认真严肃，带着属于国家的威严和思虑：“瑾儿，你错了，就算没有这条街道，敌人也不会因为路途曲折而放弃攻打央国。”
“长街笔直，直通皇宫，不过是在告诉世人，我央国永远欢迎他国到来。不论是友交，还是攻打，我央家不惧，也不会退缩，我们会一直站在央国百姓前面，为他们劈开黑暗和荆棘。”
说完，男人垂首，气息似乎有些低沉：“同样...如果哪日央国遭劫，希望能用皇宫为我皇城底下的百姓争取逃亡时间。”
央瑾死死咬住下唇，可是父皇啊...那时候的你也没有料到，就是这样一条街道最后堆满了我央国皇都所有百姓的尸骨吧...
五国攻央时，央国百姓不仅没有顾自逃亡，甚至还取了家中利器，奔向皇城，试图解救他们身受火海的国君太子。
国君一家为他们舍生忘死，他们也要保护他们心中的英雄，哪怕只有微薄之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是当年的央国哪怕全国百姓都不惧生死，却怎么也挽回不了央国的覆灭，阻挡不住五国联合无情的攻打。
握着手机的玉指收紧，手背上隐隐好像有青筋暴起，张扬疯狂的火海在央国皇宫升起，母后护着她从寝殿内逃出，身边是数不清地宫人用身躯围起的保护墙。
他们替这皇城的主人挡住了最致命的刀剑。
她想出手救人，她想要挣开母后去前殿找父皇皇兄，可是...她使不出力气。
央国皇宫被大火包围，熊熊燃烧，汇成了那晚最亮最刺眼的颜色。
而那日...是她十二岁生辰，她举办帝姬成礼的当天。
央国帝姬，九国时期，最尊贵最受人敬仰的女子，甚至于在央国人民的心中帝姬的地位更高于央国国君！
故而哪怕举国遭临灭顶之灾，自身难保时，央国百姓也要齐心将帝姬平安送出。
豆蔻之年的央瑾，就是在一个一个百姓的接力传递下，被护送出了皇城，最后被衡曦救下，一路逃亡于天下。
轻呼出一口浊气，这壁画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央瑾也不畏脏，白嫩的手掌贴上壁画，莹莹的泪水无声地流下，她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受央国百姓爱戴和保护，成为这偌大的国家唯一一位幸存者。
史书上将当年央国这件事是称为“五国攻央”，但是老师在给现在学生授课的时候，往往忘了后半句“五国攻央，无民生还”...
央国，上至皇室贵族，下到妇孺孩童，除了央瑾全部身死于当年那场战争之中。
何其惨烈，何其可悲。
闭眸将眼底悲伤压下，少女无声张嘴：“放心，本宫已经替你们报仇，央国无民生还，五国皇室皆数而死。”
收回手，她知道她的央国百姓此时正都惬意安逸的生活在世界某一角。
这是天地与她做得交易，天地会替她继续庇佑转世后的央国百姓。
“呼...呜呜...”
放下心头事后央瑾这才听见，居然有人哭出了声。
“我的古央国啊...若非，若非那群杂碎，你们也不用那么惨烈...”
是杜绍祺的声音。
因为要照清楚壁画的模样，所以大家都间隔了一些距离，先前央瑾的失态，其他人倒是也没注意到。
但是杜绍祺这毫不掩饰的哭声一出，其他几人想不知道都难。
怎么说也是多年的好友，井默拿着手机往后走，走近杜绍祺，从兜里取出纸巾：“哭什么？”
杜绍祺接过纸巾，脸上居然已经满是泪水：“你不知道吗？哦，也对，历史老师一般不会讲。”
毕竟央国最后的结局太考验少年人的心性。
等孩子门长大了，心性稳定后若是真的感兴趣，稍稍一了解都会知道，故而言焕国的历史课上不会将央国的结局讲得太详细。
“五国攻央...后面是无民生还啊！”
“央国上下全都被那五个狗屁国家屠杀殆尽！”
作为历史班的班长，杜绍祺可谓是真的热爱言焕国的文化。对于央国的了解，也比央瑾想象的还要多。
因为他先前的哭泣，将前面几人都引得往回走。
走到一半，就听见少年人声音满含愤恨地响起。
屠杀殆尽...无民生还...
舒柏三人的脚步蹲下，作为军人，他们对这八个字的感受更深，随着少年愤愤不平的声音，他们眼前好像张开了一张凄厉惨绝的画卷。
宽敞的长街上建筑坍塌，鲜血淋漓，一眼望去一路的尸体，从城门开始一路，躺到皇宫。
衣裳被各种利刃隔开，殷红刺眼，手脚有不规则的断裂，烧伤，或者腐蚀肿胀。
那是整个央国皇都的百姓，他们用自己身躯铺成了一条尸路，而这条路就是...
“古籍上记载当年被央国百姓铺满的长街叫做长明街，而这壁画上所画的...就是长明街。”
【作者题外话】：今天课程比较多，发文有点迟，抱歉了各位宝贝。
写这章的时候，我好几次都想哭，太难受了，然后又被我室友一声喊给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