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总觉得，自家姨娘话中有话。
每次姨娘想要对人下狠手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副表情，让她看到了都有点儿惯性的哆嗦了！
“姨娘，那碎玉县主听闻闺阁的时候，就喜欢我行我素。咱们老爷又是一向心软的人，可能听了她几句可怜的话，就觉得她不容易受了委屈。毕竟，玥哥儿才娶妻不多久，就这么直接被砍了脑袋，也实在是对不住碎玉县主了。”嬷嬷不想为王怜惜说话，但，她又不得不提醒自己的主子，那位是县主。
她的母亲是当朝的郡主。
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郡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就比如王玥的事情，他死得算是臭名昭著，郡主也想要做主让县主和离，还是县主自己规劝了自己的母亲。
单独就这么一个举动，足以让老爷对她爱护了一点，另眼相待了一些。
只是一个公爹，一个是儿媳妇，这往素白日里就罢了，何以都傍晚了还要聚在一起？
亏得县主是身怀六甲了，可能是有点儿害怕，又指望不上嫡母，而王玥的亲生母亲沐姨娘就是个外室女，更加尚不得台面，别提指望了。
“不嬷嬷，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袁姨娘就像是陷入了自己固有的思维里面了，执意地说：“我总觉得，王怜惜这个小骚蹄子和老爷之间有什么不对劲。这个发现我早就有了，只是碍于他们之间的身份才一直没有多想。可如今我这般清醒，如何会感觉错了呢？”
不，姨娘，你就是有了幻觉。
嬷嬷在心里头默默地嘀咕了几句，面上却垂着头，不再吭声。
陷入了自己思绪之中的袁姨娘，周围哪怕是锣鼓震天，她都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她会一直继续思索着自以为是的问题，若是一旦外面的动静打扰到了她，下场就会不堪设想。
恐怕谁都不会想到，才貌双全的袁姨娘，其实一直是个隐藏很好的疯子。
大多数的时候她表现得和常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是一旦涉及到她承受的那个点，就会六亲不认，且下手狠辣狠毒。
有幸见过几次袁姨娘亲自处置得罪了她的人，嬷嬷就感觉到，将来有朝一日，她若是也不小心踩中了袁姨娘的痛脚，恐怕她的下场也会很凄惨。
这一直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让她心底里面不寒而栗。
袁姨娘窃窃私语了很久，最后才恢复平静，冷冷地说：“我饿了，嬷嬷，摆膳吧！”
饿……饿了？
嬷嬷心神震荡，看了一眼桌子上一共八只碟子，里面不同的点心都被吃个一干二净！
姨娘每次这样的时候，都是在酝酿一个大风暴！
如今大公子也回来了，看样子少夫人也不好惹，她真的担心姨娘的事情会败露！
可是，姨娘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决定。
而她，虽然奶了姨娘两年，却不敢自持身份。
毕竟，袁姨娘疯魔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可以把所有人都给咔嚓了！
“嬷嬷，没听到我的话？”袁姨娘听不到嬷嬷的回答，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嗓音难免就有点儿尖锐地说：“张嬷嬷，你是上了年纪耳聋了吗？”
“啊，姨娘，老奴这就去命人给您传膳！”张嬷嬷吓得一怔，迅速地应了一声，拔腿就跑了出去。
刚好撞见了自己的小女儿牛兰花，她穿得灰不溜秋的，目前是小厨房烧火丫头。
“娘，芬儿又烧了，您借我点银子吧！”牛兰花眼圈泛红，仔细看的话，眉骨那里还有点儿淤青，张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她宝贝的小女儿呀！
嫁了个斯文败类，整日里被夫君毒打不说，生了个女儿小芬，就一直被婆母和夫君磋磨，说她是生不出男娃只能生赔钱货女娃的废物。
还说什么他们家不能断了香火，要给兰花的夫君陆之良纳一房妾室。
原本她女儿牛兰花是给袁姨娘做二等丫头，也是因为袁姨娘牵线搭桥，认识了陆之良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账东西，才辞了这份活计。
等外孙女出生之后，为了生计，她闺女不得不回来，可没了位置，就只能在小厨房忙活。
然而小厨房至关重要，里面从煮菜的厨娘到配菜的丫头，都孤立了她，让她不得不憋屈地做一个烧火丫头。
张嬷嬷也有想过向袁姨娘求个恩典，却被她连敲带打，吓得偃旗息鼓了。
做奶嬷嬷混到她这样的境况，张嬷嬷每每关起门来想到这一点，就万分的难受，就像是犯了心绞痛的人一样，恨不能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也因此，她都是管事嬷嬷了，却没有几个余钱，也都贴补给自己女儿了。
至于她那个儿子牛犇，倒是娶了个贤惠绵软的娘子，只是却一直没有有自己的孩子，她看着女儿在婆家的遭遇，不敢去责怪儿媳妇。
就这么一直过下来了。
好在牛犇是袁姨娘护卫里面的头领，很得她的重视，且每个月的月例也比她这个母亲还要多好几两银子，日子过得倒是有滋有味。
儿媳妇也是个孝顺的，每个月也会给她孝敬五两银子。
只是她每每都贴补给了小女儿，内心也着实过意不去。
“娘这里还有五两银子，是你嫂嫂昨儿个刚给的，你拿了赶紧带小芬去看郎中。”听闻自己外孙女生病了，张招娣简直是一腔的担忧。
这孩子是娘胎里没有养好，生下来就柔弱，一直多灾多难。
偏偏她这个闺女的婆家是袁姨娘牵线搭桥，那人是袁姨娘拐着弯的一个表亲，让张招娣哪怕想要让女儿和离，都做不到。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女儿的遭遇，是不是她造孽太多了？
她帮着袁姨娘痛下毒手无数次，目睹和亲自参与她坑害无辜之人的次数不计其数，这应该是老天给她的惩罚吧！
“娘，对不起，都是女儿没用，还要让您给我银子。”牛兰花鼻子一酸，她其实很想要告诉自己的母亲，在婆家她快要疯了，她和女儿不被当人看，母女俩龟缩在一个杂物室里面。
有点银子，就被婆母给搜刮了，就算是藏在了犄角旮旯里面，还是会被婆母翻找出来。
每次发现她偷藏银子，就会把她给打一顿，若是小芬在，还要把小芬一并给揍一顿！
她有向过母亲求助，也有偷听到姨娘和一等大丫头闲聊到她的事情，她才意识到，不论是她，还是母亲，在姨娘眼中都不值一提。
最让她痛恨的还是，不论是她的夫君陆之良，亦或是她的亲哥哥牛犇，竟然都是姨娘养得面首！
嗬。
她还是和嫂嫂一同目睹了。
不同于她的愤怒，嫂嫂却一脸的平淡告诉她说：“姑奶奶呀，有时候呢，难得糊涂。你看，我在嫁给你哥哥之前，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你看我不是照样过得有滋有味？你呀，就是这个性子太执拗了，这不是什么好事。你不会还想要告诉婆母吧？真傻啊……”
是呀，真傻呀。
袁姨娘都不把她母亲这个奶嬷嬷看在眼里，不给她体面，不给她应有的尊重，她只会把腌臜的事情交给母亲去做。
只要她想，一句话，她的母亲就会被舍弃，是替罪羊，那个时候，她的境况只会更糟。
所以，她学会了忍耐，学会了装聋作哑。
只要能够都活着，她不介意婆母的磋磨刁难，只要可以和小芬母女相依就满足了。
“兰花，是不是那个畜生又欺负你了？你听娘的劝，要不然，就和离吧！”张招娣看着女儿又清减了不少，原本也是被自己教养的，如今却皮肤暗沉发黄，像是四旬的老妇人！
“娘，我没事，就是有点儿担心芬儿。您不用担心我，相公他……他其实最近已经有所改变，对我虽然还没什么好脸色，却也没有再拳打脚踢了。”这么说的时候，牛兰花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张招娣眼神一闪，垂下眼睛半晌，才擦了一把眼角说：“快回去吧，不要耽搁了时间，娘这边也要命人给姨娘传膳了。”
目送着女儿离去的身影，张招娣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眼眶湿润，分明有雾气在浮现。
这一晚，袁姨娘的院子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风声传出去。
只第二日的时候，方姨娘和朱姨娘她们前来，一起商议把中馈具体什么时辰交出去，还特地出言挤兑了她几句。
无非就是她那媚眼怕是白抛给老爷了。
朱静秋最是看不惯袁冬夏的惺惺作态，不客气地说：“都一把年纪了，别和那些小姑娘家家比了。老爷一向喜欢年轻鲜活的姑娘，姐姐可不要仗着几分才气就恃宠而骄了。”
见鬼的恃宠而骄。
方姨娘噗哧一声笑出来，娇嗔地看了一眼朱姨娘说：“妹妹这话说得，还真的是不留情。咱们袁妹妹最是才情过人，是老爷曾经的解语花，你这么说，可不是往她心口处戳嘛！”
袁冬夏气得不轻，不过昨儿个晚上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这会儿恢复了一贯的清高清冷说：“废话不多说了，中馈迟早是要交上去，我看宜早不宜迟。不知道两位有没有趁机给自己谋福利，反正我是没有的，趁着还有一天的时间，可要好好的找到解决之法……”
“或者，可以向少夫人请罪！”
袁冬夏说完这么多话之后，就立刻起身走人了。
留下方姨娘和朱姨娘面面相觑。
半晌，朱姨娘纳闷地说：“她这是原形毕露了吗？咱们一向温柔不会生气的袁姨娘，并非没有脾气，而是有要有那个踩中了她痛脚的点，才会翻脸无情吧？”
“咳咳，朱妹妹快别说了！我想起来还有一些账簿没有清点好，这就回去了。”方姨娘到底有点儿心虚，因为，她的确靠着中馈的便宜，给自己囤积了不少的东西。
就只有朱静秋不在意中馈，也是真的没有贪墨一两银子。
她本身就不差银子，自家嫁妆铺子每年的收益，比她掌管的中馈不及，却足够她挥霍好几辈子。
朱静秋就是个唯一看得清晰，中馈其实若非老夫人的打算，她其实都不准备掺和。
吃力不讨好。
还唯恐那两个贪得无厌，最后还要她自己把嫁妆银子填补进去。
所以对待王家的铺子，她真的是掏空了心血，想要让每家铺子都有盈利。
李思仪这三天的时间倒是写出了不少的方子，就等着工匠到位了，就把铺子按照她的图纸给重新装修了。
还要办一家大型的作坊，好供应胤京城及其附近的州府的货源。
明儿个就是三个滕妾把中馈给她的日子，李思仪决定做点好吃的庆贺一下。
结果刚进了小厨房一炷香的时间，青梅就一脸的火急火燎赶了过来说：“夫人，碎玉县主见红了！”
见红了？
李思仪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昨天还贪吃的，在她这里蹭吃蹭喝的王怜惜，还有她那圆滚滚的大肚子。
这七个多月了，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就临产了，怎么就见红了呢！
“这个节骨眼，碎玉县主见红了，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鸾棋和鸾画对视一眼，看着李思仪道。
青梅使劲地点头说：“碎玉县主一个劲的说被人给暗害了，那地上的珠子是别人故意放在她每天散步不经之路，才会害得她一脚踩空险些摔倒。虽然她的嬷嬷和丫头适时地扶住了她，还有个丫头蹲下来接住了她，但还是受了惊吓见了红，如今老爷他们得了消息，已经请了太医前来请脉。”
“我记得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和丫头，是有规定要把一些珠串、碎石子甚至是猫狗都不能随意出入玥喜阁周围。偏偏在她快要临产的时候出现了珠串，总不可能是她自己贼喊捉贼。但若是说什么人有这个想法，我就觉得谁都没有那个意向。”
李思仪将手中的活计放下来，都没有来得及换身衣裳，就带着鸾棋和鸾画两个人赶了过去。
消息传出来了，她作为嫂嫂，必定要第一时间赶过去。
何况，明儿个中馈就是她掌管了，也要拿出当家主母的魄力。
“少夫人，您觉得，会不会夫人……”鸾棋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提醒了一下。
李思仪脚步不停，就算是玉郎的母亲下的毒手，她也不会帮着掩盖。
毕竟，侄子无辜。
对孩子下手的人，在李思仪这个星际时代的新人类来看，都是最不能原谅的恶人。
新生命对于星际时代的人来说，特别的难得，是会受到所有人的期待和看重的。
来到玥喜阁外面的时候，就听到了凄惨的叫声，李思仪心底一寒，这怕是要生了！
早产。
这个词语冒出来，让李思仪浑身一惊。
在这么落后的时代，早产意味着什么？
谁都清楚。
李思仪越加的担心，这个时候，她对王怜惜没了丝毫的警惕心了，只想要好好地帮助她渡过这个难关。
火儿感受到她的担忧，飞出来落在她的肩头说：“主人别怕，早产的婴孩就是先天不足，后世需要在保温箱里面，你只需要给它喝空间的水果汁就可以啦。里面有我凝聚的空间灵气，可以把它养得像是足月的孩子一样健康哦～”
远远的，守门婆子见到是李思仪，福了福身道：“少夫人来了，老爷和夫人以及几位姨娘都到了，您快请进去吧！”
李思仪应了一声，就扶着鸾棋的手跨了进去。
“啊——”
就在这个时候，王怜惜一声凄厉地吼叫声，吓得她脚步一滞。
王夫人有点儿不悦，正沉着脸不耐地坐在外面，至于沐姨娘则拿着帕子外面不住地瞎起哄：“哎呀，玥哥儿他媳妇，你可要忍着点呀，那可是玥哥儿的遗腹子！老天保佑，千万要是个男孩呀！”
李思仪呵呵了，这还真的是给她脸了！
她看向三等的丫头问：“可去郡主府报信了？”
那丫头一怔，忙福了福身道：“县主发作的太快，还没有来得及，太医说是早产了，唯恐万一命人煮参汤，嬷嬷不敢假手于人，带着县主的大丫头去了小厨房——”
李思仪眼神一冷，该不会是，奶嬷嬷也叛变了吧！
参汤不需要假手于人，但王怜惜自己陪嫁的丫头不少，挑一个就可以，哪里就全部都带过去了？
“父亲，弟妹早产非同小可，还是派个人向郡主府报个信吧！”李思仪快步走了几步，向王老爷和王夫人他们福了福身提议道。
王俊秀一脸的焦急之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生孩子的是他媳妇呢。
不过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李思仪赶紧地打住，而后转眸看向了一旁的沐姨娘，她这会儿都已经跪在地上，念念有词了。
真想不到这样的人，王俊秀都能养做外室，还给接回府中给了个姨娘的名分。
“老大媳妇说得在理，刘管家你亲自去一趟郡主府，就说县主早产了。”王俊秀眉头紧紧地锁着，那可是他的孩子，里面的女子还是他的真爱。
虽然碍于身份，他们的关系不能见光，可他爱怜惜是真情实意的。
自打和怜惜在一起，他就对别的女人失去了兴趣。
“老爷放心，老奴这就去郡主府传信。”刘管家应了一声，拔腿就跑了出去。
沐姨娘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站起身愤恨地向王夫人扑了过去，还抬起长长的指甲，在她脸蛋上使劲地抓挠着，嘴巴里是痛恶：“你个毒妇！今早你带人说出去散散心，好巧不巧就宣扬着丢了手串，那珠串就是你故意丢在那里，故意害得县主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