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仪感觉眼前的坠儿有点儿别扭,
虽然还是在李家村的时候那样子俏皮可爱,但是吧,总觉得她眼睛不那么清澈了,好像掺杂了一点功利心。
火儿也表现出不喜欢坠儿的模样,直接躲在空间里面和已经有几百棵的食人花学跳舞去了。
“既然三爷爷生病了,那你是应该陪在旁边侍疾。”李思仪原本还想要和她好好的聊一聊的心思歇了,打断了她的欲言又止,笑着说:“这样吧,我让梅绣跟着你回去,她这两年跟着魏嬷嬷学了不少,略通药理知识。”
坠儿感觉自己喉咙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李思仪怎么这个样子?
难道说她当了公主,就瞧不起她这样的乡下泥腿子了吗?
哼,一开始村子里不少小媳妇们凑在一起说的时候,她还呛了她们好几次,她对李思仪一直很相信。
想不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村子里那些小媳妇们的话了。
毕竟人家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听说凤安公主比起中宫皇后所出的锦阳公主还要高贵几分,难怪李思仪会对她不冷不热。
坠儿却不去从自身找毛病。
是她自己急功近利,放下了风寒重病的爷爷,也要进京攀附权贵,这一点就让李思仪对她一颗热乎乎滚烫的心直接凉了。
偏偏她认识不到自己率先不诚恳,把李思仪当作可以跳跃的台阶,转而一个劲地觉得是李思仪翻脸无情,瞧不上她自己的出身。
“多谢公主了!”坠儿鼻子很酸涩,心里面也非常的委屈,她觉得不应该这样啊。
她觉得李思仪就算是不给她安排住处,好歹也会给她准备好看的衣裳首饰,像是好吃的点心应该也会给她送很多才是。
刘思思还有唐冰萱她们两个,可没少从李思仪身上得到那些好处。
难道就因为她们俩本身就是官家千金的缘故?
说到底,还是李思仪瞧不上她的农户出身!
这一刻,坠儿恨上了李思仪。
恨她只顾着自己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却一点也不记得当初分家断亲的时候,她的爷爷在其中给予的支持。
哼,就是一个白眼狼,忘恩负义之徒!
李思仪扯了扯唇角,这么说,不是她自己的错觉了。
一开始热情迎上来,喊她仪姐姐,等她让她回葵花镇给自己爷爷侍疾,就变成了公主。
李思仪虽然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坠儿的心思,但是她这么不过三分钟的前后表现,还真的让她挺失望。
“应该的。”李思仪只留下了三个字,就一脸的疲惫之态,揉了揉额角说:“青梅,此事你去安排,库房里还有一些药材拿着,若是三爷爷能用得上,就让梅绣看着用。”
“公主,您累了?奴婢扶您进去歇息一会吧!”鸾棋和鸾画对视一眼,两个人眼底都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
且扶着李思仪的手,还特地摸了摸脉。
只是等李思仪睡下来之后,两个人摇了摇头。
或许,是时日太浅了?
那就再等一个月看看吧!
坠儿不敢不愿地坐上了马车,想不到这一路上却不怎么颠簸,马车上面还有不少的点心和时令蔬果。
这让她心底滋生出了一股子羡慕之情。
瞧瞧吧,她坐着的马车和那个叫梅绣的丫头坐着的马车一模一样。
这让坠儿禁不住想着,公主府一名伺候人的丫头,都能够坐着这样豪华的马车。
她若是能够靠着李思仪的关系,嫁给胤京那些高门贵府,岂不是就是贵夫人了?
她来之前就听说了,天子脚下的胤京,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勋贵,是皇亲国戚。
还别说,来的时候,她还是真的在大街上见到了一名策马奔腾的贵公子。
那些小贩们敢怒不敢言,那人随随便便就丢了一大把十两一锭的银子,说什么是补偿。
简直是富得流油啊!
她也想要过上那么样的生活。
在进了王家之后,看着偌大奢华的府邸,只住了李思仪一家子,她就更加对胤京充满了憧憬。
原本她也是李家村颇有天分的膳厨,可惜她怎么也比不过风华正茂的李思仪,不论是从刀功还是从烹煮膳食的技艺上面,她和李思仪之间相距甚远。
她也曾去了几家客栈做厨娘,但差强人意。
厨娘们竞争太过激烈,她年纪又太小,自然比不得那些嫁为人妇的厨娘们功底深厚。
只存了点小银子。
尤其是李思仪把一家人都给接去了河间府,坠儿突然萌生出来,她这个时候不和李思仪维系感情,说不准这一辈子,她都走不出这个小村子了。
而她会嫁给农户人家的儿子,生的孩子也只能和她一样地里刨食……
一想到过了十年八年,她会和村子里那些小媳妇们一样,皮肤粗糙,为了几文钱的东西和别人扯皮,像个泼妇一样撒泼打滚,她就无法继续想象下去。
所以,她撺掇着之下,把爷爷给说动了,哪怕郎中建议了,爷爷年纪大了,不适宜远行,她还是把他带着坐上了马车来了胤京。
因为是雇了车行的马车,不是最好的马车,所以爷爷路上多次不适用,但还是坚持着。
终于在葵花镇直接病倒了。
不是感染风寒那么简单,而是太累了,身体吃不消,年轻时候吃过的苦头,造成的暗疾一瞬间直接席卷而来。
她担心爷爷的同时,还担心他真的去了,那自己就要守孝三年,还不能和李思仪见上一面,便直接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没等葵花镇的香烛她们几个登门拜访,就赶来了胤京。
其实有香烛他们在,如何不会善待爷爷呢?
总之,坠儿这一路上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被繁华迷了眼。
“你怎么赶车的?”就在这个时候,马车一阵的颠簸,她没有坐稳直接向前面扑了过去。
好在马车里面垫了一层褥子,她只是感觉脑门疼了一点,摸了摸却并没有鼓起包。
但是还是感觉倒霉,就想要斥责一下。
结果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比她还快的质问出声。
愣是把她给吓住了。
而赶车的是铁柱,他长得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立刻歉意地说:“对不住这位贵人,前面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东西放了块石头堵住了路。”
对面那车夫气得噎住了。
那块石头就是他主子吩咐的,让他看一看这公主府马车里的倒是什么人,探一探虚实。
“咳咳咳,没什么事,这位小哥看着眼熟呢。”那车夫愣怔了一下,想到自家主子的打算,硬着头皮继续找话说。
铁柱看着憨厚,不代表他真的蠢,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猜出来,约莫是这马车里的人故意创造了他们狭路相逢,马车碰撞了一下的事情了。
“哦,我看老哥你也眼熟,或许因为咱们都是马夫的缘故?我听车行的大叔们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人呀,那都是天长日久的风吹日晒,都差不多的黑瘦糙,所以谁见了咱们车行的人,都觉得长得一个模样!”铁柱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的稚嫩脸蛋,大言不惭地说。
对面那赶车的小厮牙都酸了!
呸!
听你瞎几把吹牛吧!
自己那张娃娃脸,比女子皮肤还要细腻白皙,还好意思说什么‘黑瘦糙’?
奶奶个熊!
这还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看着傻乎乎的,说话竟然滴水不露,还险些把他给拐进了死胡同里面。
“长风,靠边停车,让这位小哥先过去。”就在这个时候,马车轿帘掀开来,露出一张消瘦苍白的俊美容颜。
只是,这张脸的主人拥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看着就像是异域之人!
铁柱拉着缰绳的手凝滞了一下,却面色平静地说:“多谢这位公子了!”
语毕,驾着马车准备离开。
想不到就是这个时候,坠儿掀开了轿帘,和那名湛蓝色眼睛的贵公子擦车而过。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坠儿瞪大了眼睛!
那公子竟然对着她勾唇一笑,眼底像是万千星辰一样璀璨,她感觉到自己一颗心怦怦直跳!
可能是惊慌失措,也可能是自己的小心机,坠儿松开了掀起轿帘的手,锦帕滑落。
而两辆马车也刚好擦车而过。
“主子?”长风自然也看到了坠儿的动作,他下意识地没有立刻赶车,而是询问地看向马车中的男子。
男子清浅一笑说:“去捡起来!”
既然送上门来的,他岂有不收下的道理?
何况,他这个守皇陵的大皇子,若是娶了个家世背景强劲的皇子妃,父皇刚对他升腾起来的慈父之心,怕是就要变成了狠辣之心了。
当初的事情,分明他母妃不知情,且还立了功,但父皇却没有手下留情,把母妃打入了冷宫,而他,直接送去守皇陵。
他这些年在皇陵吃尽了苦头,那皇陵的内侍们一个个捧高踩低,倒是成了土皇帝,一开始经常欺负他年纪小不懂事。
后来他学会了隐忍,逐渐地把那些内侍换成了自己的人,才有了今日回京的一天。
前阵子他已经提前入京了。
打探到的消息就是,如今凤安公主是父皇的心尖宠。
倒是想不到啊,锦阳这些年不过是父皇捧杀的一粒棋子。
帝王之心难测,他的父皇显然是一位合格的天子,不论是对外、朝堂还是对他自己的儿子们,他都心中有数。
“主子您看看,这帕子上面绣着坠儿两个字,呵呵,看起来,主子这是要给王府寻到了女主人?”长风捡起了帕子看了一眼,就递给了眼前的公子,也就是大皇子李东澜。
李东澜拿着帕子嗅了一口,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李思仪那张和老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庞。
啧啧,想不到这个皇妹长得如此之美。
饶是李东澜不近女色,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皇妹长得是真的好。
就算是宫中那些妃嫔们,也没有一个比得过她。
对着好看的人,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给予优待。
难怪父皇会把她宠上了天。
就是不清楚,会不会是下一个被捧杀的李素君呢?
“她么,自然是不够资格做安王府的女主子。不过看在凤安皇妹的份上,本王倒是不介意给她一个侧妃的位分。就是不知道,这丫头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呢?”李东澜将帕子塞进了袖子里,他其实还是挺喜欢坠儿那样清秀长相的姑娘家。
可能是自己母妃太过艳丽,总是被那些妃嫔们讥讽是以色侍人的玩意,让他从小就不喜欢长得太过艳丽的女子。
就比如李素君。
偏偏她还自以为聪明绝顶,把那些后宅阴私用在了他身上,还以为他是老三那个蠢货,会上当么?
实在是笑话。
“是是是,奴才多嘴了!主子你身边有灵羽姑娘,自然是看不上别的庸脂俗粉。”长风呵呵一笑道。
李东澜倒是没有反驳。
他在皇陵这么多年,还真的不曾迎娶王妃。
那些扑上来的女子不是攀龙附凤的,就是想要算计什么的,都是歪瓜裂枣。
还有很多自诩美貌,自以为他是个饥色的人。
殊不知,他自己长得足够俊美了,要是找个比得过他的人,一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他不论是选王妃还是侧妃,样貌绝对不会是排第一的要求。
至于萧灵羽——
李东澜露出一抹浅笑,怎么说吧,这丫头有点儿小姑娘家的小心思,但是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李东澜其实不清楚他这一次回京,究竟要做些什么。
或许,成为父皇手中一柄利刃,只要让他满意了,能够早早地给他封邑,让他可以接母妃出宫回封邑之地养老就满足了。
他倒不像老三,心那么大,妄想那个位置。
只是,他给自己选好了三处适合的封邑之地——边境。
都是和别的国家接壤的边境。
这样一来,他就能争取到戍守边境的将军一职,手中还能够光明正大握着兵权,有了兵权,他才不担惊受怕。
一旦儿时那件事情再次发生了,他才能有底气护住自己和母妃。
李东澜从小的愿望,其实就是能够保护好自己和母妃,别的那些野心他还真的没有。
他自己在皇陵那一带当个幕后的掌权者,又不是不清楚有多么累。
何况是天子呢。
“主子,听说萧氏的萧平安在殿试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虽然没有中前三甲,不过排名也在第九名。听说还通过了庶吉士的考试,已经进了翰林院。”长风心底一动,不由地说。
“萧平安?记得他应该是五房所出的七郎?唔,本王还记得,他有个三妹叫萧灵犀?”李东澜提起三姑娘萧灵犀这几个字,忍不住耐人寻味地笑出声来。
李氏皇陵在兰陵,而萧氏出自兰陵。
也因此,李东澜和萧氏一族颇多渊源。
只是世家大族,未免过多龌龊,他当初承了萧氏五房的情分,所以对于那名看着就不是善茬的女子,顶替了五房早就夭折了的三姑娘萧灵犀的身份,便袖手旁观。
后来听闻萧灵犀成了老三的侧妃,且,老三竟然因为她和正妃和离了,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听说,老三还有个侧妃楚莺儿,是个外室女所出。
不过那外室女好运道,认了从祖籍之地归来的老郡王妃为义母。
啧啧——
老三这是想要把自己后宅院当细作聚集地?
没错,就是细作。
通过在兰陵十多年的观摩,李东澜自然有一种辨别细作的法子。
何况,萧氏一族突然提出来要让那个女子顶替了夭折小辈的身份,李东澜就已经产生了怀疑。
不同于清河崔氏,琅琊王氏,其实兰陵萧氏近几十年来一直走下坡路。
还不如后起之秀的沈家。
“主子,什么都瞒不住您的火眼金睛。”长风驾着马车离开,笑嘻嘻地拍了个马匹。
李东澜将轿帘放了下来,倒是没有继续说什么。
李思仪是被口谕匆匆接回了宫里面。
她的不早不晚,李素君、躺木板床上的李青澜、野了一阵子回来的李傲澜,还有稚嫩的十二皇子李轩澜,以及和自己一模一样脸庞的七皇子李宗澜。
至于那名有着一双湛蓝色眼眸,长相和玉郎不相上下的混血男子,她想,她记起来了他是谁。
大皇子李东澜。
也是本朝第一位被封王的皇子。
当初他才十二岁就被封为了安王,可想而知,她父皇寓意何在。
无非是警告他要安分守己。
那个时候不过十二岁的少年,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前去兰陵守皇陵,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头吧。
这么一想,李思仪看着李东澜难免就带着一些心疼。
结果李东澜看到了她的眼神,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真有趣。
这个凤安妹妹竟然是个眼睛清澈见底的丫头。
她竟然还心疼他?
不知道为什么,李东来十六年来,第一次感觉到熨贴,有一股子酸酸涩涩的情绪弥漫心尖。
“朕让你们回宫,是因为你们的大皇兄回京了!这十六年来,他在兰陵守皇陵,为列祖列宗们祈福,可谓功不可没!”李钦看着已经成了壮年的大儿子,心里头情绪复杂难辨。
遥想当年,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孩子,他才十二岁。
就和如今的小十二一个年纪。
“父皇,既然大皇兄吃了不少苦头,功不可没,不知道您准备如何嘉奖皇兄呢?”李思仪突然恶趣味十足地开口,眼睛里是满满的殷切和好奇,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盯着李钦。
李钦却喉头一哽,这个熊孩子,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