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骂她?
李钦干咳一声,难得不好意思地说:“是,朕不能总念着她这丫头。”
嗯,不能总想着。
但是他就是不由自主想到这个女儿能怎么办啊?
谁让凤安不管是哪里,都让他稀罕和惦记着呢?
身为一个父亲,他还不能惦记自己闺女了?
寻常老百姓家里面都不存在这样的事情呀!
于是,李钦默默地说服自己,他还是惦记着凤安这个女儿。
最多,不要说出口就是了。
免得被人家说女儿奴。
虽然,他这个天子还是挺有威严,但,别以为他不清楚,私底下,不少朝臣们凑在一起,总会说他这个帝王自打认回了李思仪,就变身成了女儿奴。
“柔儿,走,朕有好东西给你看。”李钦记起来工部捣腾出来的自行车和三轮车,拉着玉溪柔直接去了御花园。
赵公公已经自觉的命人去他私库里面,把自行车还有三轮车一并给骑来。
远远地看到宫人骑着古怪的车子,玉溪柔难得露出了一抹惊愕之色说:“陛下,那是什么东西?竟然行驶如此之快!”
她刚说完话,就已经到眼前了呢。
“啊,说起来,这还都是凤安那丫头捣鼓出来的车子。朕骑给你看看,再教你慢慢地学会骑车。你不知道,这比马匹还要方便,最主要的还是,它不需要休息。”李钦哈哈大笑着,就掀开自己的下摆,直接坐上了车座子。
他一只大长腿撑在地面上,一面踩着脚踏板,一面细细地和玉溪柔解释。
不知道什么时候,御花园路过的宫人、小妃嫔们,一个个安安静静停住脚步,就这么期待又羡慕地看着那两个身影。
陛下真的很宠皇贵妃娘娘呀。
就算是那位惜容妃娘娘,其实都不如这位娘娘得宠呢。
两人出奇的相似,都没有自己的子嗣,养着的都是别的妃嫔们的孩子。
不过玉溪柔已经熬出头了,她的养子已经成年封王有封邑了,她后面认的养女凤安公主更是创下了不少的新纪录,让陛下都公然偏心与她。
不得不说,玉溪柔还真的是好命。
她娘家都是手握重兵的官,且也没有被陛下忌惮。
再去看看别的高位分的宫妃们,不是没有强有力的母族庇佑,就是有强有力的母族,那就不得宠,位分不上不下,还不如比自己晚进宫的小妃嫔们,实在是尴尬的存在。
再有就是陛下早年初登基,正处于内忧外患的时候,靠着家族强势进宫做了高位分妃嫔的人,已经是人老珠黄。
有子嗣傍身好歹下半辈子还有点指望,就是那些个没有子嗣傍身,且还拎不清脑子的这几年总是作妖,被陛下直接褫夺封号打入冷宫的妃嫔们,那才是真的凄惨。
“你说,陛下有好东西就给玉皇贵妃娘娘分享,那什么时候会轮得到我们呀?”一名年纪不大的小主,一脸的期待之色,询问自己的好姐妹。
她的好姐妹一脸的嘲讽之色说:“我们怎么和皇贵妃娘娘相提并论?你我都没有恩宠,这又没有子嗣傍身,还不知道这后半辈子该怎么过呢。”
她们俩都只是承宠了几次,一年可能只承宠三五次。
但两个人却始终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早年的时候,因为夏昭仪的事情闹腾的太大了,陛下命人彻查后宫。
查出来好多妃嫔们,竟然都不能孕育子嗣。
好像很早的时候,就被腌臜手段算计的喝了绝嗣汤。
而她们俩,刚好也是其中的受害一员。
虽然陛下和皇后都给他们赐下了不少的好东西,以示安抚和安慰,但她们也着实难过了多年才逐渐地走出来。
“是呀,我们甚至还不如被贬为月嫔的杜氏呢。”
“她倒是挺会装无辜呀。当年夏昭仪的事情,她分明才是幕后主使之人,却完美的借刀杀人,自己干干净净避开了。啧啧,这一份心性和手段,实在是让人忌惮又佩服。”
“陛下不喜欢她,相反还一直感觉娶了她是一种耻辱。这二十年了,她最后还是没能守住皇后的宝座。姐姐你猜,究竟是何人,最后能够坐上后位呢?我猜呀,肯定是玉妃娘娘。”
“嘘,这种事情不要乱说。你这张嘴巴哟,竟然还没有长记性么?当初就因为你随口一句话,穿得满宫皆是,查出来险些就把你贬去浆洗局了!你怎么还敢胡言乱语?”
“我知道了嘛姐姐,放心,我就是和你说说而已。”
其实她内心里就是这么觉得呀。
皇上那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可不都是在昭显出,他会让凤安公主做储君?
那么,凤安公主的母妃玉皇贵妃,绝对要被立为皇后的呀。
届时凤安公主就从庶出变成了嫡出,成为储君名正言顺了。
可怜了锦阳公主。
不过都是她自己作弄的。
原本她应该起跑线就比别的皇子公主们高出太多了,可惜她一直嚣张跋扈,一点也不知道收买人心。
听闻她公主府的宫人们,每个月需要更换一多半。
原因是什么?
还不是她脾气不好,生气的时候就拿宫人奴婢们撒气,不小心失手打死几个人那都是常态。
当初她进宫的时候,还只是待选秀女,遇到的是十岁左右的李素君,啧啧,那嚣张跋扈的模样,整个宫里头都要看她脸色。
不高兴的时候,她都敢和皇子打架!
有一次她竟然直接跑去了国子监皇子们所在的班,当着贵公子们和太傅的面,把三皇子给锤了一顿。
三皇子两只眼睛都被打得青紫了。
但是她却一点也没有受到惩处,因为,三皇子反而对陛下说,是他自己戏弄了锦阳公主,她生气了才会这样,还说她年纪还小,请陛下不要深究。
结果就是,锦阳公主只需要抄写五十遍女戒草草了事。
抄写女戒?
绝对是不可能的,李素君宫里面可有不少专门模仿她笔迹的宫人代劳。
所以这个惩罚,简直是不痛不痒。
玉溪柔也很开心。
甚至于放下了一贯的矜持和娴雅的姿态,露出了俏皮的一面,让李钦看得异常的神奇。
如此一来,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滋生了很多。
刚把两个孩子哄睡午休的杨艾星走出来散步,路上不少的宫人内侍急吼吼跑去御花园,她蹙了蹙眉头,命人拦住一人询问道:“御花园哪儿出了何事?何故急色匆匆的赶过去?”
被拦住的宫人见到是杨艾星,忙欠了欠身见礼道:“参见容妃娘娘。”
“嗯。”杨艾星应了一声,一副赶紧地说的模样。
那丫头虎躯一震,忙垂着头说:“是,奴婢听说,陛下得了工部大人们按照凤安公主给出的图纸做出来的一种车子,这会儿正带着玉妃娘娘在御花园练习骑车呢——”
带着玉溪柔练习骑车么?
杨艾星承认,心里头还是有点儿不是滋味。
她不应该这么霸道。
陛下给她的已经很多了。
杨艾星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淡漠地说:“是吗?那你过去看看吧。”
一旁的大宫女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着提议道:“娘娘,既然那么多人去围观看热闹,奴婢扶着您也去瞧瞧吧?如今陛下最是偏疼您和玉妃娘娘,或许还能教您骑车呢。”
真的会吗?
杨艾星果真期待起来,便顺势颔首说:“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等来到御花园,往人最多的地方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玉溪柔像个二八芳龄的少女一样,发出咯咯风铃一样悦耳动听的笑声。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她不如玉溪柔。
玉溪柔往那里站着,就是一道让人感觉赏心悦目的一幅画。
哪怕她一直温柔不出挑,保持低调,但陛下心里头这么多年却一直有她独特的位置。
这样的细水长流的情感,才是真正的让陛下看重,铭记于心的感情。
她于陛下来说,更多的是惋惜、遗憾还有愧疚。
其实,她都懂。
不应该要求太多了。
毕竟,陛下真的对她格外的宽厚了。
“咦,容妃妹妹来了?”玉溪柔的第六感很灵敏,被杨艾星盯着的时候,她就用余光看到了她。
原本还好奇她会不会生气呢,结果看到她只是露出了一抹羡慕还有释然,就好像心底某处被猜中了一样,她大方地抬起头,向她寒暄道。
“臣妾见过陛下、玉妃姐姐。”杨艾星被熏陶的已经很淡定地见礼了,她扶着大宫女的手走上前,笑着说:“看陛下和姐姐一同骑车,实在是一副靓丽的花卷,臣妾就不忍心打搅。哪知道姐姐自己抬头,硬生生破坏了大好的风光。”
玉溪柔讶异,这嘴巴还真挺会说。
她得承认,听得挺开心顺耳的。
果然啊,每个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
“容妃这形容好,朕觉得的确如此,哈哈——”李钦这个时候就成了个老钢铁直男,压根没看出来杨艾星眼睛里的羡慕和期期艾艾之色,竟然大言不惭的说他刚刚和玉溪柔的一些趣事。
玉溪柔无语,陛下,您若不是陛下,绝对是一辈子讨不到媳妇的糙汉子。
“皇上,臣妾乏了,您不如再教一教容妃妹妹,该怎么骑车?”玉溪柔咳嗽一声打断了李钦的滔滔不绝,笑语盈盈地提议道。
李钦立刻把到喉咙的话给咽下去。
笑着说:“好,容妃呀,来,朕教你——”
杨艾星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跟着李钦过去学骑车了。
一直躲在花丛后面,透过缝隙看着那边一举一动的月嫔炸毛了。
原来,谁都可以有这个荣幸的吗?
那么,她若是这个时候走出去,陛下也会一视同仁教她骑车?
身边的大宫女察觉出她的意图,艰涩地提醒她说:“娘娘,陛下对杜家深恶痛绝。如今没能彻底扳倒杜家,因着公主的缘故,不得不把您从冷宫放出来,心里头指不定憋着大招,随时准备让杜家蒙难呢。”
所以,醒醒吧,不要白日做梦了。
陛下这么多年对您如何,后宫谁不一清二楚?
若是真的有几分情意,当初也不会对杜家猝不及防痛下狠手。
也不会杜家奉上了东西,却还是把您褫夺皇后封号了。
您现在还只是个嫔。
还不是妃位呢!
这么大的落差,说不下不是故意的,谁信呢?
现在一个新入宫没几年的妃嫔,都敢让您给见礼了,您忘记了吗?
尽管大宫女在心里头不停地咆哮着,但是杜月影眼底还是溢满了羡慕和渴望之色。
说到底,她从少女的时候,就喜欢着李钦。
求而不得的爱慕,只会让她走火入魔,越陷越深。
倘若可以的话,她其实很想要颠覆李家的天下,她做女帝,让李钦做她的皇夫。
这样,她可以和他长长久久了。
如今没了后位,可能百年之后,她只能被远远地葬在妃陵了。
一想到不能和他同棺而眠,杜月影就目眦欲裂,眼底充满了血腥的煞气。
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眼神一闪,还是默默地扶着大宫女的手掌心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的一瞬间,李钦微微地回头看了一眼她躲藏的方向,唇角勾勒出一抹残忍的冷芒。
回到自己的寝宫,月嫔坐了很久,淡漠地说:“那户人家可有什么信息传来?”
“前几日传信来,说幸不辱命,已经成功的和顾家成了邻居。偶尔两家也会凑一起用膳,甚至还会一起探讨学问……”大宫女心想,总算是记起来过问此事了。
说起来,娘娘那个时候还是皇后呢,就走了这么一步棋。
事实证明,这一步棋走对了。
顾家还真的是藏了不少的秘密呢。
河间府的顾府,顾止从书院回来,还没有进家门,就被隔壁一名儒雅的书生拉过去说:“我最近得了个字帖,你快来和我一起临摹一下,保准是你喜欢的字体。”
顾止挣扎不得,只能跟着他进乐隔壁的院子里。
他的书童立刻回了顾府,和府中的女主子知会了一声。
“夫人,这是要准备去哪?”那书生拉着顾止的袖子,迎面看到一名中年美妇带着一名九岁孩童,忍不住笑着问。
“这不是桥哥儿又馋隔壁顾夫人烹煮的膳食了嘛,妾身厚着脸皮带着他去蹭个膳。”那名美妇笑嘻嘻地说。
桥哥儿则扑过去,抱住了顾止的大腿说:“先生,你给我布置的课业我都完成了,爹爹都说我没有出错呢。上次先生您授课完了,师娘可是答应了学生,会给学生做蛋羹吃呢。”
顾止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那就去吧!你师母这会儿正带着人在小厨房忙活,你现在去还来得及让她给做。”
“先生,我觉得师娘真的很美。人美心善,还能烹煮好吃的膳食,若是我也是你家的孩子多好啊!”桥哥儿由衷地感叹。
那书生给了他一个暴栗,佯装出生气的模样说:“你这个泼皮猴子,竟然敢嫌弃我和你娘。啊呀呀,顾兄,这臭小子我们家不要了,不如你和嫂夫人收了他吧!”
顾止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说:“只要傅兄你舍得,我和内子一定收留他。”
两人哈哈大笑着去了书房。
傅夫人也带着桥哥儿出了府门,那一刻,傅夫人面上温柔的笑容敛去,冷冷地刮了一眼桥哥儿。
桥哥儿浑身一抖,垂下头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得意忘形了。”
可是,他真的好想自己就是顾先生和师娘的孩子呀。
他看过他们俩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爹娘差距太大了。
在外人面前,他们就摆出一副对他很好的模样,一旦关起门来,对待他只有非打即骂。
无数次,他想要逃走,却都是被他们带着狗子找到了。
“记住你自己是什么东西,怀了我们的好事,我就把你喂狗!”傅夫人凑近他的耳畔,小声地说出凶残的话。
吓得桥哥儿虎躯一震,忙说:“我记住了,我会听话,你别生气。”
喂狗?
他亲眼看到过,他们把不听话的阿大给喂狗了。
是一群庞大的凶悍的野狗,那些野狗吃人,那血腥的一幕让他一直被噩梦困扰。
几乎是提起狗就害怕。
嫣儿正在小厨房里面和红娘子她们烹煮膳食,是李思仪给她们新寄来的膳食方子。
红娘子捣鼓出来之后,众人分食了,感觉都特别的好吃。
嫣儿娘闲来无事,就想着自己也捣鼓一下。
其实她很有天分,烹煮出来的膳食比一些厨娘还味道鲜美。
“夫人,隔壁的傅夫人带着桥少爷来了。”丫头跑进来抿唇道。
红娘子下意识地蹙眉说:“夫人,您别觉得是奴婢多心了。实在是,那傅夫人未免太自来熟了。就算是老爷和他夫君都是同一届的同窗,但也不能每天都来咱们府上蹭吃蹭喝吧?小孩子来就罢了,她一个妇人也死赖着不走,着实说不过去。奴婢就怀疑,她应该不是真的书香门第的小姐出身,这规矩礼仪太糙了……”
确实有点儿太厚颜无耻了点。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且那个孩子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渴望是真实的。
而傅夫人嫣儿总觉得,她眼里带着笑意,其实不达眼底,唇角仔细一看更像是三分刻薄七分嘲讽。
这个人过分的自来熟和热忱,让嫣儿也生理性的厌恶。
“就说我不太舒服,早早地歇下了。若是她们没有用膳,你们随便给摆膳吧。”嫣儿觉得,不能继续这么予取予求了,再说了,他们和仪姐儿的关系迟早是要曝露出来,没准儿有些心机叵测之人已经知晓了呢?
总觉得傅家的人忒奇怪了点。
听他的意思也算是书香门第的大家族,但却一点也没有文人雅士的风格和风范。
且,他们两家之间多次巧遇,就更加让人生疑了。
应门的婆子打开门来,一脸的歉意说:“傅夫人、桥少爷,不凑巧,我们夫人在小厨房待了一会不太舒服,这会儿喝了药已经歇下了。二位若是没有用膳,不如移驾膳厅吃个饭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