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那时候虽然是初秋，湖水却也是很冷的。
命人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她都没有让人给她找大夫，她当时就怀了龙嗣，又着凉又被一路上带去偏僻的乡野山村卖了，应该会很绝望吧？
那样的境地，她怎能活下来？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长相相似之人，也并非都是有血缘关系。
崔知音说服了自己，总算平息了情绪起伏。
在她离开之后，李素君再次回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原本她还没什么怀疑，但是看崔知音那险些跌倒腿软的一幕，李素君反而浓浓的怀疑起来。
莫非，那李思仪和崔知音竟然真的有什么瓜葛？
会不会是，她进宫之前，就珠胎暗结，而后在她得了父皇恩赐，可以返回祖籍之地告慰祖宗的途中，就悄悄地生了那个野种？
李素君越想越感觉很有道理，她不着急出宫了，直接去了中宫把事情告诉了皇后。
“你说的是真的？”皇后和崔知音斗了大半辈子，一直落于下风，最主要还是她肚子不争气，没能诞下皇子。
如今听闻能够抓住她的死穴，登时跃跃欲试，立刻命人前去追查。
“记住了，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轻举妄动，也不容许打草惊蛇！”皇后被压了一头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或许可以扳倒崔贵妃的机会，哪里会放过。
但唯恐那个贱人还会狡辩和翻盘，皇后不得不谨小慎微。
“你这几日不要进宫了！你父皇都罚了你禁足，你别不当回事。他这个做父皇的疼宠偏心你，但你不能一直理直气壮不把他当作帝王。先君臣后父女，君在前，你可懂了？”想到李素君一向的行事作风，皇后又特地嘱咐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有多少次她忍不住感叹，她是个皇子多好啊。
“母后，我记得了。你放心，这段时日，我就算是憋死了，也要稳住。”李素君见她的母后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对于自己无意中发现的李思仪和崔知音很是相像的事情，感觉到一阵的熨贴和得意。
若李思仪真的是崔知音这个贱蹄子在宫外诞下的孽种，等待她的绝对会是致命打击。
这二十年的憋屈，她就可以一次性雪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会试的日子越发近了。
会试的时间是九天九夜，李思仪将从前王惊风乡试的时候，特地给他琢磨出的干粮重新做出一些，又感觉如今天气寒冷，其实储存时间不应该排在第一个考虑条件了。
要做一些好下锅，烹煮简单，且很好克化的膳食。
对比了一下，李思仪最后做了咸味的小点心。
像是花生饼，还有土豆饼，以及核桃味的桃酥，做成了之后，再一次往玉景轩的奴仆们大饱口福。
等到午膳的时候，李思仪已经又做出了好多的膳食，从小点心到面、炒饭、果蔬粥等，别说玉景轩的人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就是其余各院伺候的人，都分到了一份。
以至于听雨院的罗茵雪还在等婆子向自己汇报王怜惜的落脚处的时候，察觉出院子里飘出一股子异常的膳食香味，她皱了皱眉道：“这个时辰还不是饭点，如何就取了食盒？”
“夫人，是少夫人给大公子琢磨会试需要带着的干粮，所以烹煮出了很多的膳食和小点心，因为数量比较多，所以就给阖府上下的人都分了一点。”一名婆子福了福身道。
其实她这会儿压根不把罗茵雪放在眼底，对于她的话若非必要，都不乐意回答。
那么多的看着就好吃的东西，她还等着回去食用呢，去晚了，就让别的人给吃个一干二净了。
罗茵雪倒是没有看出婆子的不耐烦，反而挑了挑眉道：“玉郎媳妇听闻一手药膳无人能及，还得到胤京城不少贵夫人和贵女们的赞誉，既如此，你去取一份来，让我尝一尝。”
其实她心里面未尝没有郁卒，她怎么也算是李思仪的婆母，不论是她自己那胭脂水粉铺子里的东西，还是药膳的手艺，不是应该拿出来讨好她么？
这个死丫头，竟然一点也没有在她面前展露过。
是觉得她这个婆母没有掌管中馈，很好欺负，不乐意奉承巴结她么？
哼——
就是蠢笨如猪，一点也不如艾艾那个丫头讨喜。
想起来陶艾艾，她忍不住蹙眉说：“前阵子艾艾回家小住，这怎么月余了还没有音讯传来？你去找个机灵的丫头，去艾艾的家里问一问，让她得空了就过来小住一段时日。”
如今分家了，府中一下子空旷了不少不说，那些个惹人嫌的姨娘妾室们都被王俊秀休了，总算是让她苦尽甘来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那婆子想不到会听到两个吩咐，心里头呕血，本来那吃食就不多，每个人匀了一点，才能尝个鲜，现在可好了，还要分给罗茵雪，简直是呕死了。
还有，那位陶姑娘看着就对大公子不怀好意，想不到夫人竟还想要她进府小住。
这是觉得府中没了妾室，她就可以翻身做主了？
殊不知，府中的奴仆们，一个个都只认少夫人，至于她，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呸！
去了偏殿，那婆子不悦地把罗茵雪馋嘴了，想要和他们争吃食的事情如实说了，立刻就被婆子和丫头唾弃了。
但是没办法，还是要照做。
那婆子让一个小丫头拎着食盒送过去，又寻了个机灵的丫头说：“你先去玉景轩知会少夫人一声，就说夫人思念陶姑娘了，想要陶姑娘入府小住一段时日，你奉命要出府一趟，需要青梅姑娘的对牌才能出府。”
那丫头也的确是个机灵的，如今出府需要出示对牌，回府同样还需要检查对牌，出入管理很是严苛。
且出府的丫头、婆子们，必须要从主母身边管理的丫头手中拿临时的对牌，期限只有六个时辰，若是迟了就没了作用了。
但是，需要说明为何要出府。
这样一来，那丫头不但知会了李思仪一声，罗茵雪想要作妖，卖个好，同时还能够出府，去陶家找人，不管能不能把人给接回来，总之，可以向罗茵雪复命了。
不得不说，就算是李思仪听到这个消息，也感觉那丫头此举颇为高明。
一举两得，且两方都没有得罪。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属于明哲保身，谁也不得罪，但是也不站谁一方。
那丫头出了王家，径直去了歪脖子胡同那条巷子里，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门口，叩响了门板。
“谁呀？”里面有个刻薄的嗓音传来，声音里还夹杂着不耐烦。
“王家的丫头，奉我们夫人的命，来看一看陶姑娘。”那丫头干巴巴地说，也没有一定要她开门的意思。
守门的婆子一怔，自然是明白了那丫头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吱呀一声打开了门，用满是褶子的脸挤出一抹微笑说：“原来是王家的姑娘呀！真真是稀客！夫人一向对我们家小姐疼爱有加，只是不巧了，小姐这几日认识了几位谈得来的姑娘，拗不过她们的热情相邀，已经去赴会了。要不然姑娘进来喝杯热茶吃点点心等一等，看这个时辰，应该就要回来了。”
虽然自家姑娘那一次从宫宴回来之后，就有人源源不断送了价值连城的衣裳、首饰甚至是银票给她，但是吧，姑娘一直不愿意说那个人是谁，让她还有夫人难免心有余悸。
莫不是被人给哄骗了？
可小姐性子特别的拘谨，还有固执，竟好说歹说都不愿意透漏一二。
原本被关在家里头半个多月，期间还有几个名门贵女下了邀请谏，姑娘眼看着就要到了婚嫁的年纪，所以最后还是让她出门了。
想不到竟然会邀约不断！
每次回来，主人家还会亲自用奢华的马车相送不说，还会附送一些珍贵的物什。
久而久之，她们也都习惯了，对于罗茵雪当初暗示的那个提议，已经选择的忘记了。
但是鸡蛋不能够放在一直篮子里的道理，她和夫人还是商议过了。
这也是王家命人前来，她没有直接拒绝的缘由。
没多久，就在王家的丫头吃了一盏茶，一碟点心见底了的时候，陶艾艾穿着狐敞回来了。
一个月没有看到，想不到陶艾艾周身就多了一些贵气，那股子自信心还有骄傲的气息，让这个丫头心底一个激灵。
莫非，这一个月陶姑娘没有主动登门拜访，原来是攀上了别人家的富贵公子不成？
想想也是的。
想当初她对大公子多么垂涎，哪怕大公子把她当空气无视了，还天天登门寻找机会偶遇大公子。
如今一个月没有登门，这不是攀高枝还能是什么？
再说了，那陶姑娘眼底里面的贪婪，说明了她绝对不会是因为真心爱慕一位公子，哪怕他家境贫寒，也会一心一意愿意嫁给他的人。
“姑娘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陶艾艾回来了，且还是穿着非常昂贵的一身衣裳回来了。
“陶姑娘，我们家夫人一个月没有看到你了，这段时日府中事务繁多，这不，才处理完了，夫人就让奴婢请您过府一叙。”王家的丫头眉眼都是笑意，看着就很热情洋溢。
只是陶艾艾翻了个白眼，无动于衷，还淡漠地说：“劳烦姨母挂念了，不过怕是要让她失望了，我最近和好几位高门贵府的贵女们有约，实在是脱不开身。等空闲了，我再亲自登门去看望她，还请这位姐姐帮我好好的解释一番。”
嘁，攀高枝就攀高枝了，学什么名门贵女文绉绉？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破落户，当初若非她们家夫人多次相助，指不定这会儿都混成乞丐婆了，哪里还有这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再是怎么唾弃，那丫头还是笑容不减地说：“那真的是不巧了，陶姑娘放心，奴婢会把您的话如数转达我们家夫人。她一向对陶姑娘疼爱的紧，必定不会责怪陶姑娘的。”
语毕，那丫头福了福身，就微笑着离开了。
等回了王家，她先是借着去玉景轩还牌子的便宜，如实禀告了陶艾艾的一言一行，乃是她穿了什么，头顶那套头面有多么华丽珍贵，而后就回了听雨院，再一次重复给了罗茵雪听。
“嗬，我就纳闷了，多次命人去请她，都不得空，原来是另攀高至了。也罢，是我当初太过急躁，觉得她好歹和我沾亲带故，如今看来，这样尚不得台面的打秋风穷亲戚，最最是不能惯着，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呢！呸！我倒要看看她，没个得力的家世还有父母兄长帮衬，能给自己找什么好的货色！”
自顾自咒骂了几句，罗茵雪就把这件事情给搁置了。
而相比较罗茵雪的气急败坏，李思仪就但顶多了。
毕竟罗茵雪曾经对于陶艾艾也倾注了不少心血，她总觉得王惊风不受她管制，娶了个媳妇李思仪对她也没有儿媳妇对婆母的恭顺孝敬，所以，她想要找一个听话懂事的姑娘给王惊风抬了做妾。
陶艾艾刚好就是这个时间点出现了，又在王惊风没有回来之前，陪伴了她很久的时间。
加之她很会说话哄人，让罗茵雪简直就差没把她当作亲生女鹅对待了。
所以对于陶艾艾的背叛，罗茵雪异常的生气，应该也有一点的受伤吧。
而李思仪已经知晓陶艾艾是穿越人士，且，她的举动中，还让李思仪分析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当初她和唐冰萱还目睹了，陶艾艾和圣上的一番相遇，还有眉来眼去，甚至是眼底透露出来的情意绵绵。
陶艾艾入宫伴驾，只是迟早的事情。
陛下如今没有立刻让她进宫，估计是真的看重陶艾艾，且不愿意给她一个低位分，应该是至少要给个妃位。
这样一来，是要给陶艾艾造势了。
至于用什么给陶艾艾造势，李思仪也挺好奇就是了。
但，李思仪猜测，必定是要在殿试之后。
所以，应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不过，她得罪了李素君，难道就没有想过，在此期间，李素君会出手坏了她的好事？
这一点倒是让李思仪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她想不通的事情，就不会强迫自己挖空心思去思索。
总之，一切都会有个结果。
而皇后总算接到了消息，还是确切的消息，那就是，李思仪的爹李学山是抱养的，娘嫣儿是被她爹捡来的。
同时，负责查探的暗卫带来了一张画像，里面是李思仪的娘嫣儿。
她和崔知音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这让皇后心底一个激动！
这个发现，比李思仪是崔知音进宫之前和不知名野男人诞下的孩子还要劲爆啊！
谁不知道，当初崔家有孪生姐妹，并称崔氏双姝。
但崔家有祖训，女子不得入宫为妃，否则，逐出家族。
偏偏崔家的长女崔知音爱上了微服私巡的皇帝，为了爱，她只能自请除族，但当初的富荣帝和她是真爱，竟在她怀胎三个月的时候，答应她可以回祖籍之地祭祖。
那个时候，崔知音平安回来，但崔琳琅竟然下落不明了。
皇后有理由相信，当年的孪生姐妹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相信，只需要命人仔细地追查，总会查到蛛丝马迹。
李素君在公主府待了一个多月，实在是憋不住了，但是想到她父皇近来对她比较不满，就不敢大摇大摆出公主府。
“公主，一位自称是您的故人的姑娘求见，她让奴婢把这个带给你看，说您看了就会明白。”一名宫女走进来，福了福身道。
恭顺从她手中把叠起来的一张纸接过去，递给了李素君。
李素君打开一看，哼了哼说：“原来是她呀，当年本宫不过是听说了她身世可怜，给了她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她竟然还一直留着呢。”
之所以确定是她给的那一掌银票，是因为她当时刚用了膳，银票上面被滴了一滴油。
“让她进来吧！”李素君心底一动，这两年，她也没少从她那里得知一些消息，刚好见她一面，看她有什么要求，她若是能够施以援手，那就刚好和她两清。
“民女雅莲，参见公主殿下！”来人竟是雅莲，她换了一袭素色的衣袍，整个人看着倒是更加俏丽了几分。
李素君随意地看了一眼，就虚扶了一把说：“雅莲姑娘请起吧！不知道你此次前来，有何事？”
“上巳节那日，公主可还记得？民女一开始被人指指点点，着实想死的心都有了。原本想要回去，却碰到了三个泼皮流氓，多亏了三皇子出手相救。这样的恩情，让民女不由地记起来，当初在河间府活不下去了，刚好也遇到了公主您，是您帮着民女办好了身份路引，并带着民女来了胤京城……”
“你是提醒本宫么？本宫那时候就告诉你了，你是在胤京城第一次见到本宫，本宫从没有离开过胤京城，也从来没有去过河间府！雅莲，你是找死吗？本宫当初让你进京，不过是看你可怜给你一条生路，选择去青楼做个花魁娘子也是你自己的决定，本宫从头至尾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或者逼迫与你！”
“怎么，你现在是后悔了，反而想要让本宫替你背黑锅了？你倒是勇气可嘉呀！”李素君冷冷一笑，抬手将茶盏给推到了地上，哗啦啦，一阵的瓷器碎裂的声响，响彻在房梁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