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肝胆俱裂!
她怎么会知道的?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都是死了娘的人了,求你放过我吧!”那女子之一瞬间的惊恐,就迅速地反应过来了。
她们自打干这个买卖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质疑的人,但每一次都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
以至于她也多了一些临场发挥。
像是利用自己那楚楚可怜的眼睛,向一些男子寻求帮助。
诸如一些身边常有悍妇、泼妇的糙汉子,还有一些大腹便便略微一些小资产的乡绅富贾,都是很好骗的人群。
他们心底里面都有一股子自以为是的英雄气概,殊不知,都是因为在家里面惧怕正室夫人,就连貌美的丫头婢女都不敢下手,就只能借着外出的时间拈花惹草。
但他们出手也不大方,只喜欢耍嘴皮子功夫。
因为,银子大权在他们夫人的手中,而他们,往往都是靠着入赘妻子家里,才摇身一变成了土财主。
骨子里刻着的还是抠门和小家子气。
但这样的人也有好处,那就是喜欢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是的说着真理,训斥别的人居心叵测。
来掩盖掩饰他们心底里面的龌龊想法。
女子对于那样的人群,最是手到擒来。
“人家小姑娘没了娘,已经很可怜了,这位姑娘你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可不好这么刁钻恶毒,当心传出去了影响你的婚嫁!”一名看着斯文的书生模样的男子,摇着扇子,看向那女子充满了怜惜,同时看着鸾画的眼神却不那么友好,还隐约充满了敌视。
那女子心底一动,今儿个运气不错,竟然还有个道貌岸然的酸腐书生!
简直是天助她也。
有这样的书生在,都不要她自己引导着舆论的谴责,那书生就能引经据典,让质疑她的人羞愤欲哭。
“没了娘的确很可怜,可若是娘明明活着,却要把人活埋了,那可就心思歹毒了!”鸾画冷嗤一声,刮了一眼那书生,感觉他不知所谓。
怎么,难道她长得像富贵人家的千金,碍着他什么事了?
“姑娘,你为何这般说?”女子心尖一颤,此女话中有话,看起来怕是机缘巧合之下瞧出来了娘在装死尸。
不,她们可不能被揭穿了!
眼神一冷,或许,可以直接趁此机会将她活埋了,那些银子就都是她一个人的了。
而她,也能趁机保留住自己可怜人的身份。
“我只是舍不得我娘,到现在,我还接受不了,她老人家突然就丢下我撒手人寰这个事实!我想要让她老人家停灵几日,我好好的再看看她而已。既然引起了姑娘的误会,我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毕竟,我如今已经把自己卖给了那位公子,待我娘丧葬结束之后,我就要去茶楼等那位公子了。”女子擦了擦眼睛,袖子上面准备的辣椒水立刻见效,她眼睛红红的,且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泻而出。
原本还保持着怀疑和观望态度的人,立刻就墙头草一样,转而站在了那名书生的立场,跟着一起谴责了鸾画。
而挖坑的汉子们已经迅速地挖好坑了,一名老人家走出来,一脸的叹息说:“姑娘呀,你命苦,不过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有朝一日你若是为自己攒好了银子,或许可以赎身。那个时候,可以为自己寻一门靠谱的亲事,很快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家了。老朽不才,是棺材铺掌柜的爹,特此为你主持丧葬事宜……”
这丧葬事宜需要有专人进行指挥,很有讲究,众人看到老人的时候,一个个膛目结舌。
此人在整个江南府都颇有名望。
每一次出场,那至少是要百两银子以上,如今竟然亲自为一名孤女主持,看起来那孤女是真的卖身葬母无疑了。
鸾画翻了个白眼。
果然公主有些话说得在理。
有时候冥顽不灵的人很多,还很会为自己脑补出一二三四五,把自己给感动了,然后促成了骗子们的最终目的。
所以,这个时候不要妄图和他们讲道理,因为,你绝对会是输的那一方。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绝对的强势手段,把一切真相揭开给他们看,让他们直面真相,铭记于心一辈子,可能永远都不会做出这种烂好心的事情了。
于是,她走上去,一脚踹开了那棺材,在众人震懵了的眼神注视下,抬手飞快地点了几下。
“嗷——是哪个杀千刀的捏老娘的屁股墩?”躺在里面的婆子其实早就昏昏欲睡了,当时在街道的时候,她就是因为睡熟了没注意抖了下腿,才会被鸾画给捕捉到了那一幕。
这一路上躺在棺材里面,摇摇晃晃的让她困意更浓。
冷不防被鸾画点中了几处大穴,结果屁股墩上面还传来痒痒的感觉,她还有点儿不知道云里雾里,愣是一嗓门吼出来,把刚苏醒过来的众人再次给雷到了!
“诈……诈尸了——”不知道是谁吼出了一嗓子,撒丫子就跑,把脚底的草鞋都给跑掉了,也没敢回头去捡回来,就这么光着脚丫子很快跑没了影。
哦,那人就是那位酸腐书生。
“救命啊,诈尸啦——”
接二连三有人觉得压根不是棺材里的人装死尸,反而是被鸾画这个小姑娘一番骚操作,弄得人家愤怒地诈尸了。
“跑什么呀?没听出来,这是睡得正香,被人打搅了好梦!”鸾画故意用了点内力,结果多数的人都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就看到那婆子坐起身来,就下意识地挖鼻孔。
还别说,这一小拇指挖进去,指甲盖里就钻满了黑乎乎的鼻屎!
呕——
有很多人恶心的干呕出来。
女子又惊又怒地说:“娘,您真的是害苦我了!”
那婆子一怔,看了看围观的众人,吓得一个激灵,捂住了嘴巴,结果指甲盖里的鼻屎刚好就被伸进了嘴巴里面,立刻就呸呸呸的吐出一大口酸水。
此举,更加惹人恶心了。
“好哇!原来是一对骗子!亏得我还看她可怜,悄悄地给买了一些陪葬的物什,还银子!”
“就是啊,还摆出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呸,贱蹄子,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巴,让你还敢红口白牙的说瞎话!”
……
于是,母女俩被愤怒的妇人们痛扁了一顿。
有人立刻通知了府衙,不一会儿来了府衙的衙役,很快就把母女俩捆起来带走了。
听闻是鸾画出了大力,为首之人拱了拱手说:“多谢这位姑娘仗义,我们已经接到别的州府报案了,最近趙洲周边出现了一对行骗的母女俩。不曾想,她们俩脚程这么快,竟已经来到了趙洲。”
“不必多礼,路见不平而已。”鸾画回了一礼,转身就准备走人。
“姑娘,对不起——”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面喊了一声。
紧接着,更多的人惭愧地对着鸾画的背影道了歉。
鸾画讶异地转头,微笑着说:“诸位也只是受了她们的蒙蔽,只要日后遇到同样的事情之后,记住了,先不要忙着下结论,也不要人云亦云即可。”
“多谢姑娘指教!”那名棺材铺的老者躬了躬身道。
鸾画避开来他的礼,笑着说:“老人家德高望重,慈悲为怀,是恶人太坏了,才辜负了您的一腔善意。”
那老者闻言更加惭愧了,不过打从心底里面看好鸾画,琢磨着,自家的长孙模样俊秀,且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家中也一直遵循祖训,四十无后方可纳妾,说不得,可以让媒人上门提亲。
“敢问姑娘家住何处?看姑娘这通身的气派,却很眼生,莫非是来趙洲投奔远亲?”老者自己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整个趙洲的人不说见了十成十,八九成绝对是有。
所以一眼就认出来,鸾画绝对不是趙洲本地的姑娘。
“老人家好眼力,我呀可不是什么高门贵府的千金,不过是跟随我家主子途经趙洲罢了。”鸾画抿唇一笑道,语毕,不再多言,转身就走向了不远处的青梅。
青梅无语地说:“感觉你不像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莫非,那两个人和你有宿怨?”
鸾画一怔,久远的记忆袭上心间,让她突然萌生出了恨意和怨憎。
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她才干巴巴地说:“不算是有宿怨,只是幼年,家中就因为一对卖身葬父的姐妹花,遭遇了杀身之祸,我当初只有五六岁,是被奶娘堵住嘴巴,藏在了马车车座底下的小箱子里才得以活命。”
马车因为很多,那伙人也不敢挑着太奢华的马车带走,所以就把她藏身的马车给留了下来。
等她逃出来的时候,整个府邸被烧成了灰烬。
途经的主子看她可怜,把她带去了鸾影卫的暗卫营。
那之后,她有了第二个家。
“对不住,我不应该不知情就询问你的私事。”青梅沉默了一瞬,似乎想不到,鸾画竟然有这样的身世。
“没什么,已经快二十年了,其实我有很多细节记不太清楚了。若非看到那一幕,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那件事情了。”鸾画惆怅不已的说。
她的仇人是一个中小家族圈养的死士,只因为那对姐妹花就是饵料。
靠着那对姐妹花的卖身葬母、或者卖身葬父的戏码,引一些高门贵府注意,混入了府中,将府中地形图画出来,同时将府中各人的性格、秉性观察清楚,就开始策划了一场灭门惨案。
目的就是府中库房庞大的财富。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子哀伤的气氛。
李思仪和火儿都感觉到了,她挑了个时间,命鸾棋拉着鸾画去说话,把青梅给叫过取谈话。
青梅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告知了。
这还是青梅第一次犹豫,让李思仪没有想到的还是,原来鸾画竟然有这样悲伤的童年。
她被带去鸾影卫暗卫营的时候,一定非常的害怕。
但同时她清楚地知晓,她不应该害怕,她已经没了家人,她需要强大起来,才可以为家人报仇雪恨。
“后来,鸾画姐姐说,她从暗卫营脱颖而出,成了鸾影卫的那一刻,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自己报仇雪恨。”青梅复述的时候,不需要掩饰自己的哀伤和心疼,已经红了眼圈。
结果,鸾画像个嗜血凶狠的修罗。
她将那个家族灭族了。
同时留下了确凿的罪证,官府的人赶到的时候,看到那厚厚的罪证,一个个都震撼了。
原来这个家族,从大人到小孩,坏到了骨子里。
他们之所以这么快速有如此丰厚的家产,原来都是靠着这样的戏码灭人满门,霸占了那些富贵人家的财富。
“主子,那对行骗的母女俩,竟然就是廖氏母女!”就在这个时候,鸾飞急匆匆冲进王惊风所在的临时书房里面,一股脑儿把自己刚听闻的消息告知。
王惊风挑眉道:“还真的是巧合了。”
刚好鸾画途经街道,目睹了行骗的母女俩,联想到自己的灭门惨案,怒从心来,跟上去拆穿了。
而赵老爷派人去寻找廖氏母女下落的时候,就有管事去了府衙登记,恰好,赶上了那对母女俩招供画押,报出了自己的名讳。
廖氏,应该说是大廖氏,她曾经是赵侯爷府中为幺女请的奶娘。
当时她自己已经成了亲,夫君还是赵侯爷府中一名外院的管事,也因此,她才得以成了奶娘。
谁知道此举却滋生出了她的野心,把自己女儿和雅莲更换了,为了让这个秘密封存,她选择自爆和野汉子苟且,被夫君怒气冲冲揍了一顿,休了。
大廖氏苟且的汉子和她是名义上的堂兄妹,两个人还育有了第二个女儿廖媛媛。
至于雅莲,她从小就没有名字,大廖氏一向以赔钱货相称。
后来在她逐渐张开了,看到了她的美貌,就心生一计,故意把她往风尘的方向培养。
她和小女儿廖媛媛倒是有滋有味,吃香喝辣,雅莲却只能吃剩菜残羹,但是她从小被教养成了为母亲和妹妹奉献,什么都可以做的榆木脑袋。
只有面对外人的时候,才会智商在线。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此事李思仪和王惊风都没有插手。
他们准备好了补给,就启程赶去了兰陵州。
途经兰陵州西南方,距离皇陵所在地不远不近。
闻讯而来的李青澜带着马楚惠准备了一处干净整洁的院子,还命人一直备着充足的热水,就连膳食都给放在炉子上温热着。
李思仪有点儿不太习惯李青澜的热忱,尴尬地说:“劳烦三皇兄费心了!”
李青澜一点也没有不悦,反而成熟了不少的说:“我就是个糙人,哪里会想得这么周到,还是你三嫂细心周到。”
马楚惠面上漾着一抹幸福的微笑,看着面色红润,嗯,小腹凸起,原来,是有了好消息。
有时候还真的不能不相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这是马楚惠自己付出的回报。
“多谢三嫂!”李思仪这一次倒是没有勉强,反而是很干脆利落福了福身道。
马楚惠忙扶起了她说:“妹妹不要嫌弃东西简陋就行,自打来了这兰陵州呀,王爷脾气温和了不少。或许,这里的水土养人吧!”
她自己,心情变好,想不到竟然还传来了喜讯。
“哟,凤安皇姐这是瞧不起弟弟我,所以没有给一个信,就直接决定住在三哥的府邸了?”就在这个时候,十二皇子李轩澜仓促赶了来,看着面容憔悴,声音也和公鸭子一样难听,这是到了换生期不成?
“多日不见,小十二看着还是一点也没变啊。”李思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不想多搭理他,径自跨过了门槛。
“十二来了?刚好为凤安准备了接风洗尘宴,你命人回府叫上你的王妃和侧妃,一起过来聚一聚吧!”李青澜看着李轩澜没什么波澜,甚至还产生了一股子感慨。
因为,这个时候的李轩澜,和从前的他简直是一模一样。
都是一样的怨天尤人。
同样的野心勃勃,却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样下去,迟早要完。
而他,幸而没有悔悟太晚。
如今他在大哥的旧部帮衬下,已经将兰陵掌控了七八分,剩下的两分只是时间问题。
还和马楚惠患难见真情,也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
他迫切的想要看到自己孩子的诞生,届时,他会做一个好父亲,为他的孩子创造出更好的兰陵州。
听闻兰陵州是老九的封邑之地,嗯,看起来,过不了多久,那小子也来了。
届时,让他去头疼十二这个刺头。
“皇姐此话何意?是觉得十二我没有一点进步,还是觉得十二我辱没了您的身份?”李轩澜最讨厌的就是李思仪对他的不屑一顾。
是的,从前三皇兄和他差不多德行,她偶尔也会投给三皇兄一个厌恶或者讨厌的眼神。
唯独他。
她是完全的忽视了。
就好像,他是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凭什么呀?
他招惹她了吗?
没记错的话,一开始,他对李思仪存了三分好奇,七分的亲近之意。
她非但不领情,反而屡次教训敲打他。
这口恶气,一直郁结于心,让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小十二这么不自信?小十二追问我这么多,无非是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变好。既然你都一清二楚,那为何不痛快利落承认自己的不足,虚心向你三哥请教呢?”李思仪扯了扯唇角,罢了,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就给他一次机会。
能不能抓住,愿不愿意接受她的提点,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一刻,李思仪恍悟,她若是想要坐上储君之位,其实,胸怀天下,心怀万民,这是必须的。
“皇姐,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呢?”李轩澜怔怔地愣在原地,他能够听出来,李思仪的一番话是在指点他,那么,他能不能信任她一次,能不能学着三皇兄他们,诚心的相信她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