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不曾有过那一天,又或是那一天不曾回身看过那一眼,今天的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严宇合上日记本,轻轻叹了口气:“陶晓婷的闺蜜拿来的,陶晓婷最近的一本日记本,说不知道会不会对破案有帮助,我粗略看了下,从头到尾写的都是文韬。”
秦舒桐偏头瞄了一眼,道:“看来真有‘一见杨过误终身’这种事啊。”
“哎你说,一见钟情是一种什么心态?”严宇顺口问道,刚问出来又摇摇头,“算了,估计你也不会知道。”
“干嘛?为什么我就不会知道?”秦舒桐瞪起眼睛,“别小瞧人。”
严宇“嘿嘿”乐道:“你这么凶,哪个男人敢喜欢你?”
“没人喜欢我,我就不能喜欢别人?”
严宇挠了挠脑袋:“说的也对,那你说暗恋是一种什么心态?”
秦舒桐握着杯子猛然站起身,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不知道!我去打水了!”
严宇莫名地望着她:“不光脾气差,还阴晴不定……”
去小卖部再次走访下来,框出了几个常去光顾买那款廉价烟的名单,其中一个叫做朱如征的正和外来人名单上的第七个吻合。
朱如征是明德附中新来的保安,三个月前刚入职,与他同期来的另一名保安朱小军是同村的远房兄弟。二人均是四十出头,身高在一米七零到一米七五之间。
朱小军是名单上第八个人,但是陶晓婷案发当晚他在学校门房值夜班,不仅如此,邱兰遇险的那天晚上他也在学校门房值班,这一点文韬可以证明,他记得自己离开学校的时候,保安睡在靠里侧的行军床上,因为天冷,身上除一床被子以外还盖了一件军大衣。
但是朱如征的行踪却很神秘,陶晓婷遇害当晚本来是朱如征值班,但他却推说身体不舒服临时请了假,可据朱如征的房东反映,他在当天凌晨才回到家,而且身上似乎脏兮兮的,在门口拍打了半天才进屋。
“身体不舒服?是哪儿不舒服?”严宇盯着朱如征问道。
朱如征似乎对审讯室的灯光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睛想要用手遮挡:“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哪儿都不舒服。”
“不舒服为什么不回家休息?晚上去哪儿了?”
“在家躺着更不舒服,就出去走了走,透透气。”
“去哪里走了?”
“这哪儿能记得?就到处走走呗。走到哪儿算哪儿。”
“去清凉巷了?”
“什么?”
“别装糊涂!”严宇拍了下桌子,“好好想想,是不是去清凉巷了?!”
“我都不知道清凉巷在哪儿……”
“你是晚上七点多离开的学校,你别跟我说,这么冷的天七点到十二点这五个小时都在外面逛!”
“我也没说都在外面啊!”
“那你去了哪里?!”
“我……”
朱如征的语焉不详,刻意回避让他的嫌疑陡然上升。他宁可担着杀人的嫌疑而不去解释行踪,一般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就是杀害陶晓婷的凶手,他对警方掌握多少线索没有把握,只得少说或不说。二是因为他有另一件需要隐瞒的事,而这件事的曝光甚至让他觉得比当做嫌疑犯更为严重。
严宇来到明德附中向朱如征的同事了解他的情况。得知朱如征在十年前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离婚后一直单身至今。
最了解他的莫过于朱小军,严宇与朱小军聊过之后得知在那段短暂的婚姻里朱如征好吃懒做,烟酒不离,夫妻二人摩擦不断,很快便分了手。离婚之后的朱如征并没有幡然醒悟,仍然改不了坐吃山空的脾性,没钱了就去打打零工,再后来他便干脆不再出门打工,而是找了一条“捷径”养活自己。
“什么捷径?”严宇问。
朱小军神秘兮兮地“嘿嘿”一笑,脖子一扬,道:“就是捷径呗。”
“哪方面的捷径?”
“你别看如征长得一般,那张嘴可甜哪,可讨女人喜欢哪,女人愿意给他钱花。”朱小军咽了口唾沫,“他也喜欢找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找到以后呢,两人一拍即合,就凑一块儿去了。”
“四天前他说因为身体不适和你换班,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这……没说。”朱小军摇摇头。
“你也没问?”
“这有啥好问的,他自己都说身体不舒服了。”
“他平时有和你议论过那些女人么?或者说他觉得谁比较好看?”
朱小军想了想:“还真谈起过,有一次从校门口前走过去一个女人,他还拉着我问觉得人家长得怎么样。”
“认识那女人不?”
“认识,毛纺厂的陶晓婷。”朱小军突然住了嘴,“就是死了的那个……”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只见王氏兄弟被押了过去,严宇打开门追出去:“他俩怎么了?”
“停业去进货,搞得偷偷摸摸的,果然有问题。”严宇的同事拍了一把王小果的背,“别磨蹭,看你们做的这缺德事儿。”
“进的货有问题?”严宇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可不,每周歇业,进的都是病猪肉死猪肉,难怪他家的东西佐料味儿那么冲。”
“那两个晚上也是去进货了?”
同事点点头:“是啊,证实了,所以不是他们,小严你要继续辛苦了。”
严宇转回头,望着房间里坐着的朱小军,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倘若朱如征再对不上,这案子会不会再次陷入僵局?
朱小军见严宇回来,连忙站起身来:“严警官很忙啊。”
严宇面无表情地重新坐下:“你刚才说朱如征曾经盯上过陶晓婷?”
“那姑娘不是漂亮么,如征肯定要多看两眼。”
“除了那一次,后来他有没有再跟你提过陶晓婷?”
“提过,说陶晓婷有气质,比他交的那些女朋友都强。”
“他那些女朋友你都认识不?把她们的联系方式都给我。”
朱小军抹了把鼻头,“严警官,这如征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
“别废话,赶紧写给我。”
“哎哎,不过可能不全,有的我只知道名字,有的连名字都不全……”
“能写多少写多少。”
“哎哎……”
夜已经很深了,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夹雪,今年冬天冷得早,说是下个礼拜还有一场寒流袭来。窗外的梧桐还剩最后一片叶片,晃晃悠悠,眼看着再起一阵风便会荒芜一片。文韬想起邱兰母亲说过他们家的空调经常开着开着就不制热了,于是忖着下班之后去看一下。
路过学校门房时,朱小军笑眯眯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文老师今天下班挺早的啊。”
“是啊,今天有点儿事。”文韬匆匆点了个头,走出去两步又回转身,“怎么这两天都是你值班?”
“啊是的,如征,就是我那个同乡亲戚,也不知道犯了啥事儿,被警察给扣下来了。”朱小军把门房的窗户开出一条缝,故作神秘地凑近了道,“肯定是犯事儿了,还不小。”
文韬瞥了他一眼,淡淡回了声:“哦。”
邱兰还是不在家。
文韬扒拉着空调检查完,从凳子上慢慢下到地面:“阿姨,是要灌氟利昂了,这我弄不了,明天我喊人来修。”
“行行,就是太麻烦你了。”邱兰母亲扶着凳子,“这些年总是辛苦你跑来跑去的。”
“咳,阿姨您还和我客气啥。”文韬一边穿鞋一边道,“邱兰是去顾念家了是吧?我去接她回来,最近不太平,阿姨您也劝劝她,让她晚上别出去了。”
“我要是能劝动,早就劝了……”邱兰母亲带着无奈,眼角湿湿的,是许多年都无法释怀的情绪。
文韬心里也沉沉的,走在月光都照不进来的小巷深处,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助感。这些年,他无数次感受到这种无助感,让自己的神经成为最脆弱易折的东西。
来到顾念家门口,是顾念母亲开的门:“是文韬啊?”
“您可以下床了啊?”文韬急忙扶着她,“快别累着,我扶您上床上坐着。”
顾念母亲颤巍巍地走,边走边道:“今晚他们都不在,我开门开得慢了点儿,你别在意。”
“没事,您慢慢来。对了,邱兰今晚没来?”文韬有些意外。
“没有啊,估计不会来了吧。”顾念母亲叹了口气,“其实挺好的,她也能早点儿回到自己的生活当中去。”
文韬点点头,将枕头竖起让顾念母亲靠得更舒服点儿,转念一想又皱起了眉:“邱兰不在家里,也没到您这儿来,这么晚了她去了哪里?这些天不太平啊。”
“她不在自己家里?”顾念母亲急道,“那赶紧去找找,可别出什么事儿。”
文韬顾不上太多,和顾念母亲道别后,便沿着巷道一路找下去,走到巷口的时候,就看见邱兰提着个塑料袋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文韬紧走几步来到邱兰面前,语气中带着焦虑和紧张:“你去哪儿了?到处看不到你。”
邱兰莫名地望着他,举起手中的袋子道:“我去了超市,买了点儿吃的喝的。”
塑料袋里有一瓶有气饮料和两包薯片,文韬顺手接了过来:“垃圾食品还是少吃点儿。”
“本来想买大白兔奶糖的,可居然没货。”邱兰摇摇头,头发顺势散了开来,落在肩上,“不开心。”
文韬望着她,突然问道:“你今天不扎那只绿色发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