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兰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出门有点儿匆忙,忘记了。”
文韬静静地看着她,半晌问道:“兰兰,你今天还去顾念家么?”
邱兰有些愣怔,拎着塑料袋站在巷中:“我是……我是……”
“你是邱兰,你现在是邱兰。”
邱兰的眼皮跳动了一下:“我要回家去,回家去……”她的脚步开始挪动,向着顾念家的方向而去。
文韬拉住她:“兰兰,该结束了,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
邱兰抬起头,眼中是看不懂的情绪,不知是忧伤还是绝望:“结束了?”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她看向虚无的地方,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声:“也许吧,结束了会有多好。”
邱兰在巷口转了方向:“算了,太晚了,今天就不去顾念家了。”
“嗯。”文韬默默的,接过她手中的塑料袋,袋上印着惠邻超市,他不记得附近有这个超市,也许这些年他过得也像个行尸走肉,从没有关注身边其他的人和事,就算他能劝得了邱兰,他又如何劝得了自己?
黄昏里望向夕阳的那一刻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短暂的灿烂,他有时会在这种灿烂里寻求救赎,又总是不得要领,顾念不在以后,他便再也无法从黄昏中获得温暖。
黑夜很静,静得让悲伤那么明显,这份悲伤从十多年前延续至今,变得越来越重,覆满灰尘。
两个人默默地走到邱兰家门前,邱兰喊住他:“你跟我进来一下吧,有样东西要给你。”
文韬苦笑了一下:“不是生日也不是节日,还有礼物么?”
邱兰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用钥匙打开门,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她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从里层取出一只铁盒,打开盒盖,里面赫然出现了一只红色口琴。口琴有些褪色,显然上了年头。文韬看到它的一瞬间,几乎说不出话来。那是他的口琴,十一年前顾念死的时候,他将口琴扔出了窗外,竟没想到被邱兰捡了去。
“虽然你后来买了同款同色的口琴,但我觉得你始终最喜欢的还是这只口琴。”
文韬小心翼翼地捧着口琴,良久才缓了一口气:“物是人非了。”
严宇跟着房东走到朱如征的出租屋门口,屋门斑驳一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打开屋门,一股潮湿汗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方桌一个简易衣橱和一个床头柜,几乎是朱如征的全部家当。
一眼到底的布局,反而让严宇不知道该从哪里先行入手,粗略地看了看几个角落,均没有斩获,直到他看向床旁的墙面。
墙面上用报纸糊得满满,且有单独撕贴的痕迹。严宇看向房东:“怎么,这块经常掉墙皮?”
“不掉啊。”房东指指天花板的一角:“只有那边偶尔会掉,这里不会。”
严宇盯着墙面瞅了几秒,猛然撕开覆在其上的报纸,报纸后赫然出现贴得满墙的照片来。照片上是不同的年轻女孩儿,从拍摄角度可以判定均是偷拍,从这些照片中,严宇发现了不少属于陶晓婷的照片。
朱如征有重大嫌疑。
但是在接下来对朱如征的审讯并不顺利,朱如征仍然绝口不承认杀害了陶晓婷。
“我是偷拍了她,她长得漂亮,谁不喜欢呢?”
“喜欢就要偷拍人家?!”严宇从审讯桌后走到他面前,“老实交代,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跟踪陶晓婷,怎么杀害她的?”
“我没有!”朱如征大声反驳,“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那你当晚去了哪里?到底有谁可以证明!”
“……”。朱如征显得十分烦躁,“我不能说,反正和那个陶晓婷没有关系,我没杀人就是没杀人!”
严宇按照朱小军提供的名单去一一会了朱如征所谓的女朋友,发现大多都是露水情缘,几乎没有亲密关系超过一个月的。
“蕾蕾?”严宇读出朱小军写再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
“是雷蕾。”坐在对面的女人三十多岁,虽然妆容浓重,但仍然掩饰不下岁月留下的疲惫痕迹,“朱如征?那个渣男?好久不联系了。”
“好久?”严宇看着手中的名单,“据我了解你是他最后一任女朋友啊。”
叫雷蕾的女人嗤笑起来:“最后一任?你怎么知道的?还是他说的?”
严宇望着她不说话。
雷蕾笑得更厉害,伸出手来摸严宇的头:“一看你这小子就没怎么碰过女人。”
严宇急忙躲过,眉头拧得像根麻花:“好好说话!”
女人也不以为杵,只是收回了手臂,又不紧不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来,取出一根递给严宇:“抽不抽?”不等严宇表态,她又收回自己叼上,“也就跟你客气一下。”
第一个烟圈吐出后,雷蕾才又开了口:“据我所知,他在我之后是有一个新交的女朋友的。”
“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不知道,他跟我说不着这个。”
“你也没问?”
“我有毛病啊问这个?”雷蕾白他一眼,“不过他搞得挺神秘的,也挺上心的,不知道是不是那女的给他的钱多。你们要是想了解渣男的行踪,就先找出那女的来。”
严宇拿着从朱如征房间搜出来的偷拍照片反复地看,发现绝大多数拍摄的角度是一致的,从背景特征可以分析出,朱如征大概率是在明德附中的门卫室拍摄了这些照片,也就是说,朱如征是在值班期间做的这些事。
在这些照片里有几张看上去似乎有些别扭,照片的对焦比较奇怪,正中间的女子清晰度不够,反倒是远处的路人和景物更加清晰一点儿。其中一张照片中的路人背影看上去有点儿眼熟,严宇分辨了半天,终于认出这个背影是文韬。
文韬看了照片后,很快便肯定道:“是我,应该是下班的时候。”
“你认得前面这个女生么?”严宇用笔点了点前景的女人。
“看不清长相,但是从着装上看,应该是我们学校图书馆的小方老师。”
“明德附中的?”严宇抬起头来,“能不能帮忙约一下这位小方老师?”
“没问题。”文韬点头,“她天天都在的,图书馆就在前面那栋楼,要不我带你去?”
见到小方老师的那一刻,严宇有些愣怔。小方老师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头发干枯,容貌普通,穿着上也不太修边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女人。
小方老师对有警察找上门来也一头雾水,待看过照片后更加莫名不解:“这照片上的人的确是我,可是谁会拍这样的照片?”
“您和学校里的保安朱如征平时关系怎么样?”严宇开门见山。
“谈不上关系怎样,平时都没交道的。”小方一个劲儿地摇头,“说实话,也就是遇到了会觉得眼熟,偶尔点个头而已。”
“朱如征平时会来图书馆么?”
“从来没见来过。”小方老师撇撇嘴,“不会这个照片是他拍的吧?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平时有主动找你,或者搭讪之类的么?”
“也没有,很陌生的那种。”小方老师有些紧张,“严警官,他犯了什么事?他不是变态吧?”
从图书馆出来后,严宇并没有获得更多有效的信息,相反的,心里的那个问号被描得更浓更重,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顾念家中。
桌上的饭菜已经热过一遍,顾念母亲大病初愈,刚刚能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桌上的菜大多是中午的剩菜,她简单热了热,又另外做了个番茄炒蛋,顾念喜欢吃的。
顾念父亲一大早出了门,但是天已经黑了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担心,正准备打电话询问,门被打开了,顾念父亲出现在了门口,脸上身上都有泥土,看上去很狼狈。
“你怎么了?怎么浑身搞得这么脏?”顾念母亲担心地走上前想要帮他脱下外套。
顾念父亲却躲闪了一下:“没什么,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
“摔哪儿了,摔得全是泥?”
“哎别问了。”他挣脱开她,径直走向卧室。
“你赶紧把衣服脱下来洗了,然后洗把脸吃饭,饭都凉了。”
“知道了。”顾念父亲反身关上门,门内随即传出抽屉开关的声音。
顾念母亲心中疑虑陡生,正准备敲门问个究竟,顾念父亲又打开了门,他望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没事,什么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