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根本不是客栈,而是上京最大的情报网。
爹爹死后,他的旧部和余党也纷纷受到了打压。
我日复一日地笼络起这些人,才终于有了这处情报机构,也算是给了大家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们负责调查贪官污吏。
而我杀了贪官,会带走贪官府中金银财宝。
我和兄弟们便是靠这样的方式过日子。
除此之外,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杀了狗皇帝,为家族复仇。”
当我说出自己要去江南一趟的时候,众人纷纷露出了担忧的目光。
王萧率先开口道:“昭然,我们的势力还没有蔓延至江南一带,且不说人生地不熟,你一个人,又没有兄弟们接应,恐有危险。”
我笑了笑,宽慰道:“无妨,这次我必须去。罗都统可是笔大单子,他贪了足足五百两,害死了不知道多少无辜的百姓。再者,他贪财无数,府里的金银珠宝定是少不了的。咱们已经很久没见荤腥了,这次回来,我带着大家好好开荤!”
众人虽点头,眼里却还是有些担心。
我又道:“我已经找到了接近狗皇帝最合适的契机了。九月初五,是顾安的生辰,届时狗皇帝会去东宫参加家宴。东宫的戒备远比皇宫稀疏,届时你们与我里应外合,砍了那狗皇帝的人头!”
王萧默默握紧了拳头:“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好久。”
而后,我向王萧嘱咐一些需要继续跟进调查的事宜,一切置办结束后,我才安心地踏上了去江南的路程。
王萧对我道:“昭然姐,务必当心。”
6
我做刺客多年,杀了无数的贪官污吏,最是了解这群假公济私的贪官心理。
他们至少部分的会将钱财藏在府中,但这样难免夜长梦多。
所以更多的人会将赃款流通到市场,以此来进行“洗白”。
罗都统做了十年的都统位子,我不相信他会蠢到将银子藏在家中的老槐树下。
听闻罗都统名下有一条“瘦马名船”,那里的女子个个才情了得,吸引了不少豪门子弟纷至沓来。
所以今夜,我便要去闯一闯,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来到城内,我将自己的发髻高高盘起,摇身一变,成了男儿身。
“哎哟喂,这位爷,您里边请!”老鸨见我满身贵气,不由分说地挽住我的胳膊,将我向里拉去。
我心虚的躲闪了下,毕竟手上的扳指还有腰间的玉佩,都是冒牌货。
老鸨春风满面地望着我,道:“爷,您真是风流倜傥啊,您来到我们的商船啊,简直是蓬荜生辉啊。不知道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犹豫了片刻,我道:“给我叫个酒量最差的。”
老鸨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笑眯眯地道:“原来公子是个急性子,您且稍等,这就来。”
我颇为不自在,寻一个酒量极差的姑娘,也是为了方便脱身。
否则届时事情闹大了,免不了要多堵上一张嘴。
很快,老鸨叫了一位名叫翠儿的姑娘,临走时,老鸨狠狠掐了一把,压着声音道:“死丫头,好好陪那位爷,否则今晚就让老鼠钻了你!”
老鸨走后,翠儿扑通一声给我跪在了地上:“爷,奴家是新来的,酒量不好,您多担待。”
说罢,她爬到了酒桌旁,生涩地倒出两杯酒,又缓缓递给我。
“爷,奴,奴家喂您……”
我竟不知道在这条船上还有这样的绝活,又有多少姑娘是像翠儿一样是受人胁迫的呢?
翠儿缓缓将嘴巴贴了过来,我一时着急,将她推搡在地。
翠儿吓傻了,她不住地给我磕起头来,哀求道:“爷,奴家让您受惊了,求您不要告诉妈妈,求您了……”
我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你起来吧,我来这只是想与人说说话,并不是来寻求闺房之乐的,你把酒杯端来,咱俩一起喝便是。”
翠儿愣了愣,如释重负地端来了酒杯。
她的酒量果然差劲,仅仅三杯下肚,便昏昏沉沉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爷,您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她喃喃开口。
我虽不愿辣手摧花,却还是对着她的脖颈儿来了一掌。
吃下我这一掌,半个时辰后才会醒来。
我将翠儿拖拽到榻上,才安心地离开。
这条船大得很,我来回摸索了几次,才勉强记住了路线。
突然,隔壁厢房内传来了一道极为相似的声音:“姑娘真是好眼力。”
是顾安的声音吗?
透过门框,我竟然真的看到了顾安的身影。
看来他也并非不近女色么,只是他来到这里,多半和我同一个目的。
想到这,我迅速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很快,我发现了端倪。
船只的最深处少有人去,且有两名罗府的家丁全力把守。
每当有客人靠近的时候,他们就会直接拦下。
我佯装喝得酩酊大醉,嚷嚷着挎住了其中一名家丁的脖子:“小兄弟,来,陪哥哥干上一杯……”
两人的神情紧张,却又拿我无可奈何,他们不敢公然打伤客人,所以只能试图将我推开。
说时迟,那时快,我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银针,刺进了两人的穴位。
两人相视一眼,最终齐齐倒地。
我立刻收起醉意,向里面摸索过去。
幸运的是,罗都统到底怕伤了客人将事情闹大,所以没有设置任何的机关。
最终,我在一块略微凸起的石板面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
三下五除二般的,我找到了入口的开关,成功下降至船底。
看来,大家都将罗都统想得太简单了。
这里根本不是他的赃款处,而是一座硕大无比的金山啊!
从刚上船的时候,我就敏锐地察觉到,这艘巨大的船只,每日招待的人数却是限量的,且这艘船的水位线要远比正常的船只低得多。
这说明,这艘船上一定有东西,而且是搬不走的东西。
于是为了安全空间,罗都统想到了每日人数限量的法子。
我从内兜里掏出口袋,开始搜刮钱财。
我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将这些全部带走,于是专门挑贵的,轻巧地拿。
突然,一只手不知何时出现,死死地按住了我的手。
我被吓得一惊,脚底下也踩上了一条金链子,直直地向后栽倒过去。
“夫人,为何不听为夫的话?还要私自跟来?难不成,是舍不得为夫?”顾安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但他也小心地将我接住了。
我懒得与他废话,直接挣脱开继续装金子:“殿下怕不是忘了,我的老本行就是这个。”
顾安的鼻头抽动了几分,眉头逐渐拧紧了几分:“不好,怎么突然这么重的酒味……”
话音未落,整艘船只都产生了剧烈的颤抖。
看来,是罗都统发现了那两个倒地的家丁。
他不惜放弃这座金山,也要毁灭一切证据;
“快走!”顾安紧紧拉住了我的手,借着轻功带着我飞了上去。
我手里死死攥着钱袋子。
顾安皱着眉头道:“重死了,能不能扔掉了那些东西!”
我挑眉:“当然不行,这是我的命根子。”
顾安一路带着我躲避人群,飞速逃离。
突然,我的脑海里猛地闪过翠儿的身影。
糟了,她被我打晕了,根本没办法逃跑!
现在人人自危,根本不会有人顾及上她。
我顿了顿,挣脱开顾安的手,又将钱袋子丢给了他:“好好保管我的命根子,我去去就回。”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向翠儿的房里跑去。
眼下的浓烟愈发地浓烈,我被熏得睁不开眼,索性我记住了船上的路线,最终成功找到了翠儿。
外面人群喧嚣,可此刻的翠儿却睡得安详。
我尝试着将她唤醒,却只是徒劳。
无奈下,我将翠儿抱了起来,向外跑去。
突然,一根被烧断了的柱子直直地向我砸来。
危急关头,顾安及时赶到。
他将我和翠儿护到身后,然后带着我们逃了出去。
“安公子,竟也招惹到了风流债?”顾安似是不相信我会回头救下一个瘦马,所以试探性地开口。
我懒得理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良久,我回怼道:“公子好眼力。”
这句话是顾安刚刚对别的女子说过的话,所以他黑了脸,抽搐着唇角,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罗都统一案就算是结了。
我偷回来的金银珠宝便是最好的证据。
我死死握着钱袋子,不愿上缴。
顾安只得从东宫的账本上尽数补给了我。
最终,罗都统以私吞救灾款,意欲谋杀太子的罪名被斩首示众。
8
我和顾安的关系逐渐有些许缓和。
但……我生生将心里涌出来的感情克制住了。
因为我与他的缘分,就要在今日彻底结束了。
顾安白天带着我在宫里吃了一顿,晚上陛下又特意赶来东宫参加家宴。
饭桌上只有我,顾安,楼贵妃,还有狗皇帝。
望着我最熟悉的仇人,我只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们。
吃饭时,楼贵妃再次开口:“陛下,如今太子立下了功绩,妾身还想为胞弟讨要一点封赏,就当是图个好彩头!”
我握紧了筷子,就连指甲刺进手心的肉里也不为所动。
当年,他就是这样挑拨我爹爹的吗?
这些年来,她就没有对我爹爹心怀过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陛下怒了。
他摔了筷子,厉声道;“容佩,你越界了。这些年来,朕对你一直都格外宽容,可你偏偏一直不知道满足。”
“朕,不会再容忍你和你的母族了!顾安是个好孩子,可偏偏有你这样一个娘亲!”
“朕……”狗皇帝抽搐着嘴角,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此时,我已经掏出了匕首,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
顾安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我回身冷笑着望着他,道:“顾安,我就是当年的上宁郡主!你的父皇下令杀了我全家,那可是灭门之仇!我忘不了,我根本忘不了!”
顾安却没有质疑的声音,他竟直接拉起了我,然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等我们走后,御林军已经将东宫团团围住了。
“你走吧,上宁。再也不要回来了。”顾安望着我,最终停在了原地。
我眼底含泪,颤抖着开口:“为何要救我?”
顾安释怀地开口:“其实,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就是上宁。你是昼思夜想的姑娘,我又怎么会认不出你呢……我以为,将你放在身边,便是最好的选择。可你说得对,我父皇欠了你一条命。”
“一边是我父皇,一边是你,我没办法决断。”
“你走吧,阿宁,千万别再回来。”
我抿了抿下唇,鼻尖涌起一丝酸涩:“好,此生不见。”
可我不知道的是,我那一剑,并没有杀死狗皇帝。
他病恹恹的,却到底是活了过来。
顾安将我放走,自己则替我领了牢狱之灾。
狗皇帝认为,是楼贵妃造成了他今日的杀身之祸,于是将楼贵妃打入冷宫。
我在江南经营了一家小酒馆,生意还算兴隆。
十年后,店里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他说,他想要忘忧酒。
我笑了笑,道:“顾安,你真的舍得将我忘了?”